荒年记

    荒年记
    ［清］朱元勋
    丁丑，秦地岁大荒。连年不雨，山泽如焚，民无生业。惟六月苦不能堪！游商州、走大峪，至孝义营盘。有宗叟自门中出，邀勋入屋。两楹亦殊草草，款留避暑，待极诚，惜无嘉肴供客。月余，邻里儿童咸爱敬之。无何，饿殍遍野，乡人剥树皮而食，甘心饿死。勋问何以不去，曰：“无虐故。”一日，厅宰计公棠字芾村查旱灾，至营盘镇。望之伟然，年六十余，精神尤健。偶遇接谈，欢若故交，展问善政，云：“不要钱。诬控者批驳，清查书役积弊，匪徒拷死无论。”勋曰：“敬服敬服！真斯邑贤父母也。”七月中旬，接孝廉周省三书云：“蒲城黄公被盗贼所劫，饥荒者变乱之由，阁下明而能断，奇才过人，何不出身救荒，造福苍生，其功德为何如。”勋乃归。步行数百里，至宁陕贾家营，见沿途扶老携幼，蹙蹙靡骋，尽吾乡难民也。勋问之，曰：“群丑蠢动，悍吏赋敛，坐视不救，若非向军门带勇追捕，则石邑将及于难。”余闻之而悲。孔子曰：“苛政猛于虎”，柳子厚《捕蛇者说》，吾常疑乎是，今以难民观之，不但此也，而益信虐政之害，甚于荒年。故作是记，孰得孰失，观风者知所择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