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小村,是关中平原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小村了。村里只有一百多户人家,五六百人。一条弯弯的小河从村西头流过,将东村与西村自然分开。这条河据说叫潭峪河,一直从秦岭山口蜿蜒几十里流淌过来。就是连西村加在一起,两个村也不过二百多户人家,恐怕在比较大的比例尺地图上还是找不到。村子里家家前院后院里都栽种着大小不等的榆树、槐树、椿树等,这些树,大的有一搂多粗,小的也有碗口粗。还有的人家,还栽种有柿子树、葡萄树、枣树、桃树、杏树等,远远向村里望去,犹如遇见了大森林。
一过农历腊八节,村里大人们就开始忙活了。那时县上一周一集,逢集日,沿着铁路线的十村八堡子的乡亲们,或背着背篓,或提着竹篓、竹筐,到城里去采买过年的东西。这些东西无非就是给大人小孩子过年做新衣服的布料,还有走亲戚要带的礼物等。看到这些东西,我们这些孩子们就知道年要来了。于是开始天天掰着指头算,离过年还有多少天。
腊月二十三祭过灶王爷后,家家户户开始打扫卫生。据《吕氏春秋》记载,我国在尧舜时代就有春节扫尘的风俗。按民间的说法:因“尘”与“陈”谐音,新春扫尘有“除陈布新”的涵义。那几天,家家户户将屋里的坛坛罐罐、东东西西都搬到前院后院,等房子清扫完后,再用白土将屋里墙壁刷白。用白土粉墙,虽说没有涂料那么白,但是在那个年代就已经是不错的了。到现在我也没搞清楚,为什么全县十多个乡镇,只有我们所在的乡有白土呢?为了取白土,大人们得在地里深挖一米五到两米。先是浮土,然后是黑土,再下才是白土。附近十村八堡子的乡亲为了粉墙,得用他们村的黄土来换我们村的白土。粉墙这天,只见父亲和邻家的大人们一样,从屋檐下取出白土打成的胡基或新挖的新鲜白土,泡在大盆里搅拌均匀。然后用毛巾包住头,爬高上低,用白土浆水将屋里屋外粉刷一新。等新粉的墙壁凉干后,全村真是焕然一新。年三十这天下午,当大人们忙着蒸年馍和包子的时候,大人们总是让我们这些孩子们拿着新买来的大红纸,找村里的老秀才或教书先生写春联。等家家户户春联、门神都贴好时,村里就只等过年了。
大年初一早上,和村里的别的孩子一样,当我被一阵紧似一阵的鞭炮声催醒的时候,已经是新的一年了。这时村里的高音喇叭也响了起来,给村里平添了许多热闹和喜庆。大约在八点钟,以村里的锣鼓家伙敲起来为标志,全村的大拜年开始了。大拜年的对象一是军属家庭,二是有七十岁以上的老人的家庭,三是被村里乡亲们评选的五好家庭,四是家里有孩子在学校获得“三好学生”的家庭。能成为全村大拜年的对象,这可是很光荣的事情。这些家庭的主人们,听到锣鼓家伙响,早早地就在家门口恭候。只见他们满脸笑容,一手接过村干部送上的慰问品,一手用托盘将烟和水果糖、瓜子、花生等回赠给大家。我们这些无事忙的孩子们,穿着刚上身的新衣,紧跟着拜年的队伍,走东家,串西家。不但看尽热闹,还吃了不少平时难得一见的糖、瓜子和花生等东西。就这样,等村里大拜年完了已是中午时分了。
从初二开始,亲戚间开始走动了。小辈走长辈,这叫拜年。如出嫁的女子回娘家,外甥去舅家,集中在初五前。长辈走小辈,如母亲到出嫁的闺女家,这叫送灯。送灯的人不但要带上礼,还要带着送给晚辈孩子们的灯和点灯的蜡烛。还要发给孩子们压岁钱。这发压岁钱从孩子出生一直要发到十二岁。那时生活比较困难,压岁钱一般都是一毛钱。可那时一毛钱真是钱,可以买十个水果糖呢。我小时候还曾得过五分钱的压岁钱呢。对于孩子们的压岁钱,大人们一般都哄说着帮孩子们攒着,将孩子们的压岁钱拿来贴补了家用。到了初十,等亲戚走完了,各村开始耍社火,唱大戏,一直热闹到十五,这乡下的年才算过完了。
作者:朱百平
编辑:秦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