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听那首《赶牲灵》

　　在广袤无垠的黄土高原，在高原千沟万壑，连绵起伏的黄土坡上、一条弯弯曲曲草绳似的小路将几间窑洞连在一起的村子里。脑畔上一个少妇两眼盯着远处的大道，一只小黄狗静静地坐在她的脚旁，身后是她的家。窑洞门上白色窗户纸微微发黄，大红喜字在高原阳光的长期照射下，也褪去了鲜红色。少妇头梳得整整齐齐，椭圆形的发髻上还别着一朵红花。她身着红底小白花的大襟褂子，腹部鼓起，腋下一排扣子相互拉得紧紧地。“哥哥”他走的时候淡黄色的枣花下只有米粒大小青色的嫩枣，如今颗颗饱满鲜艳的红枣就要丰收了。

　　美丽的爱情故事

　　少妇一对大眼睛，仔细看有点微肿，眼圈也是红的，带着点羞涩、望着远处的路。那是一条相对较宽的大道。听“哥哥”说这路可以通往遥远的天边。少妇盼望、焦急、两只手不停地玩弄着衣边。突然小黄狗竖起耳朵，看着远远的大道汪汪地叫着。远处大道上一阵尘土飞扬，慢慢地尘土中传来了清脆的铃铛声。接着就是骡马蹄敲打地面的哒哒声。过来了！赶牲灵的人儿过来了。少妇兴奋地踮起了脚跟，羞涩的脸上泛起阵阵红晕，不由自主地向大道上赶脚人招招手。

　　走头头的那个骡子呦，三盏盏的那个灯，

　　啊呀带上了那个铃(子）儿呦噢，哇哇（得）的那个声。

　　白脖子的那个哈叭呦，朝南得的那个咬，

　　啊呀赶牲灵的那个人儿呦噢，过呀来了（哩）……

　　赶牲灵的脚夫们，头戴“羊肚子”手巾，手巾上三道道蓝色格外显眼。脚夫们吆喝着牲灵，匆匆地从大道上走过。清脆的铃铛声慢慢减弱，看到的是一团尘土渐渐远去。小黄狗不叫了，看着主人，盯着尘土，摇着尾巴。少妇忧心如焚噙满眼泪，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地向自家的窑洞走去。

　　你若是我的哥哥呦，（你）招一招的那个手，

　　啊呀你不是我那哥哥呦噢，走你的那个路。

　　《赶牲灵》这首陕北民歌，歌词只有几十个字。歌唱家用深藏着苍茫、凄然、焦虑、清婉，饱含着沉郁、顿挫的歌声，讲述了一个动人的爱情故事。

　　版本众多的《赶牲灵》

　　我喜欢听陕北民歌。因为这种独特的民歌是生命体验的结晶，是精神的流淌，更是生活的宣泄。

　　我听过好多歌唱家演唱《赶牲灵》，尤其爱听孙志宽的《赶牲灵》。他用带着黄土味、婉转、嘹亮的歌声讲述这个迷人的爱情故事。他在原生态唱法的基础上吸收了现代科学的发音，听来让人回味无穷。

　　王宏伟唱的《赶牲灵》高亢、洪亮，有如站在高坡上向群山演唱，空旷、寂寥、苍凉，歌声回荡在千沟万壑中，经久不散。女声中冯健雪演唱这首《赶牲灵》是最动听的，她的“冯健雪歌唱法”在这首陕北民歌里，发挥得淋漓尽致，她还是《赶牲灵》最早演唱者之一。王二妮的嗓音淳朴、悠扬、清澈，她的原生态唱法如同山间清亮亮的溪水滑过心地，如泣如诉讲这动人的爱情故事。她淳朴的陕北妹子形象，能让久去不归的哥哥想到自己的妹妹而归心似箭。

　　马凯的笛子独奏《赶牲灵》，闭上眼睛聆听那段回味无穷的故事；乐队悠扬的旋律缓慢、低沉地将我们带到广袤无垠、千沟万壑、那苍凉的黄土地,想到天下黄河九十九道弯，想到满山的红枣，想到羊羔羔吃奶眼望着妈，想到白羊肚手巾……

　　打击乐惟妙惟肖地再现了骡马的铃铛声、脚蹄声，由远及近、风尘仆仆，翻山越岭，风餐露宿的赶牲灵人儿过来了。笛声清脆，嘹亮、给人以无比开阔的意境。接着用特有的技法，将“妹妹”希望、焦急、失望的心理，刻画得淋漓尽致，令人荡气回肠。

　　我听了好多人演唱的这首咱陕北民歌《赶牲灵》。他们都各有千秋，阎维文清脆的嗓音，欢快地述说这动人的故事，让人感觉那赶牲灵的人，已经和妹妹在一起的情景。汤灿在希腊雅典国立音乐厅举办的演唱会，《赶牲灵》等16首民歌，给中国经典民歌注入了时尚的元素。这说明歌唱艺术也要与时俱进，记得有哲人说过“艺术的最高价值在于创新”，如今把原生态看得极重，从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的角度来说，这是功业千秋的好事。试想我国著名作曲家雷振邦先生，当年创作电影《冰山上的来客》和《五朵金花》插曲时，要是雷先生原封不动地把那些原生态的白族、克尔克孜族、哈萨克族民歌都写到这电影当中去，我们今天能有这几代人耳熟能详的经典歌曲吗？

　　黄土人的黄土魂

　　热播的电视剧《血色浪漫》，所有的插曲都是陕北民歌。当然这是经过作曲家根据“原声态”的陕北民歌，用现代作曲的手法创作的“新的陕北民歌”，经过歌唱家的再创作，展现在我们眼前的是表现丰富、激情昂扬、雅俗共赏与时俱进的“陕北民歌”。影片中秦岭的一曲《满山的花哟满天的云》一声“哥……啊！”把妹妹的期盼、寄托、憧憬，用丝丝柔情转给了所信赖的人，就是铮铮铁汉钟跃民也感动地噙满泪水。这固然是陕北民歌的魅力，更是那些词曲作者和歌唱家们用心灵的升华和灵感的震撼的再创作，才让我们听到让人震撼、心酸泪流不止的作品！

　　有人喜欢唱原生态，比如那个山西小伙子，伸长了脖子叫唤，让人不堪入耳。歌唱艺术也不是发音越高就越好吧！我想“声情并茂”才是歌唱艺术的全部。

　　我喜爱《赶牲灵》的另一个原因是我来自黄土地，我深知情义揉碎在陕北民歌中，沉淀在生活的岁月里，而随岁月流传久远。

　　我的血液中流淌着黄河水。六七岁时随父母从故乡神木到西安，在西安上学、长大。二十几岁又分配到湖北武汉工作。离开故乡已有几十年，我已不会了那绵软、鼻音浓重的乡音。就连随我学习、成长的那朴实、厚重的西安话，也记忆不多了。代之的是满嘴的楚调汉腔。尽管如此我还是依恋我的乡音。在人流如织、声音嘈杂的汉口江汉路步行街，听到一点点乡音，都会让我兴奋、驻足。恨不得上去和老乡拉拉话，多听一会这久违了的乡音。这是血的情缘、根的情结、思乡的情怀。

　　翌晨，阳光灿烂，风和日丽。迎着阳光站在脑畔上的少妇披上了一轮霞光，身旁的枣树上小鸟围着红通通的大枣，叽叽喳喳地唱歌、跳舞。小黄狗不停地围着少妇，摇着尾巴跳跃起来舔她下垂的手。

　　走头头的那个骡子呦，三盏盏的那个灯，

　　啊呀带上了那个铃(子）儿呦噢，哇哇（得）的那个声。

　　白脖子的那个哈叭呦，朝南得的那个咬，

　　啊呀赶牲灵的那个人儿呦噢，过呀来了（哩）。

　　你若是我的哥哥呦，（你）招一招的那个手，

　　啊呀你不是我那哥哥呦噢，走你的那个路。

　　又一首陕北民歌也回荡在山间；

　　见了哥哥我没说一句话，眼泪儿流得扑刷刷！文/乔忆 图/记者满孝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