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家窗格子上的杏皮

　　见到尚清的时候，他正在工地上干活。提起奶奶，他停下了手中的活，开始在记忆深处搜寻那点点滴滴的亲切。他说，奶奶是个小脸、小脚、小个子的老古板女人。在他的记忆里，奶奶的干练和干净留给他的印象最深。但是，奶奶重男轻女的观念又让他有些不能接受。还好奶奶眼中的重男轻女，只不过是一种传统的想法而已。现实生活中，在尚清姐弟4人中，奶奶最喜欢的就是二姐和大哥。对于尚清来说，最难忘的就是每次回家奶奶为他晒在窗格子里的杏皮。多少年过去了，当他再次回到老村的时候，窗户依旧在晚风中吱吱作响，但是杏皮早已不见了踪影，有的只是对奶奶无限的思念。

逝者档案
姓名：薛则礼
性别：女
籍贯：吴堡
去世时间：2000 年7 月
享年：83 岁
死亡原因：病逝

　　小脚能做事 大爱细细流

　　在尚清眼中，小脚奶奶是个善良的女人。她能够轻易读懂人心，所以能和不同性格的人都处好关系。在和奶奶关系很好的人中间，给尚清印象最深的就是邻村的那个疯女人。当所有人都打她、骂她、欺负她的时候，奶奶却和她成了朋友。

　　“奶奶总说，人活一辈子不容易，有本事的人就不去欺负傻子。”于是，每当那个疯女人来村里讨饭的时候，奶奶总会给她饱饱地吃上一顿，即使饭菜不好也一定要让她吃饱。因为，奶奶一直觉得，无论人还是其他动物，就算是将要被杀的对象也不应该被饿着。尚清说，老村里有一汪绿绿的湖水，疯女人每次在奶奶家吃完饭，就和奶奶去湖边洗衣服、洗澡。洗干净之后，疯女人清秀的脸庞让人简直不敢想象，如此漂亮的女人究竟经历了怎样的过往。

　　“奶奶是个典型的老古板，对待两个媳妇特别严厉。但是，当母亲生下我的时候，她对母亲特别好。”尚清说，记得母亲跟他说过，为了躲避计划生育，他妈妈不得不在县城生他。让母亲特别感动的是，为了照顾她坐月子，奶奶从农村来到了县城，于是也就有了奶奶第一次看见汽车的惊讶。“奶奶从来就没离开过老村，当在县城看到汽车的时候，她吃惊地说，这世界真是太奇妙了，竟然有这样的东西。”尚清说，因为当时年龄太小，奶奶留给他的记忆真的不是很多，只是有些东西一旦见过就终身无法忘怀。

　　人渐渐苍老 爱时时环绕

　　每个孩子小时候都会做一些调皮的事情，同样，性格内向的尚清虽然安静、懂事，却也没让大人省心。

　　那一年，他和邻居家的小孩在一起玩火，一不小心竟烧着了院子里的茅厕，凶猛的火势让他和小伙伴束手无策。“那个厕所是用荆条编制的，旁边刚好是邻家院子的柴垛，大火被风吹开后直接烧到了人家窗户上。当时，我俩吓坏了。”尚清说，最终在大人们的帮助下，大火被扑灭了。但是奶奶家的厕所、邻居家的柴垛都化为了灰烬，就连邻居家的窗户也被烤成了黑色。

　　“我爸妈很生气，追着要打我，还是奶奶救了我。”说起那件“坏事”，尚清至今还清楚地记着奶奶极力护着他的情形。“错误已经犯了，就算把孩子打死也无法挽回损失，又何必呢？”这是奶奶劝说他父母的话语，尚清至今难忘。

　　尚清说自己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就跟随家人离开了老村，这对于奶奶来说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我没见过爷爷，听说他很早就去世了，奶奶一个人生活了30多年。”于是，尚清在离开老村之前，就一直和奶奶住在一起。

　　由于奶奶年老的时候病了很长一段时间，满头的头发也在一年之间就全部变成了白色。晚上睡觉的时候，奶奶还会把头发散在枕头上，加上睡着时微微张开的嘴巴和一张满是皱纹的脸，还有那含糊不清的梦话，总让尚清感到害怕。“我总觉得，有一天醒来，她就会离我远去。”尚清说，奶奶没念过书，但是一直嘱咐他要好好学习，将来一定要上大学、做大官。于是，他就特别想让奶奶看到自己考上大学的那一刻。

　　酸甜的回忆 忧伤的泪滴

　　“每个假期，我都会回去看望奶奶，而她则会为我准备好多好吃的。”尚清说，老村的院子是那种用青石板铺就的地面，四周的围墙也是用小河里的小石块垒起来的。陈旧的窗户，不规则的圆弧形窑洞，再加上窗户上已经褪色的窗花，老村的院落总会给人一种宁静安详的感觉。

　　“记忆中，我最喜欢的就是奶奶在窗格子上为我晒的那些杏皮，阳光和黄土的味道掺杂着酸甜的杏子味道，简直太好吃了。”说起那些酸酸甜甜的日子，尚清觉得很是幸福。

　　“奶奶去世的时候，二姐哭得很伤心，因为奶奶最疼她了。”尚清说，奶奶去世的时候自己刚好上小学六年级。当时本来不是很伤心，但是看见几个姑姑和姐姐们哭得那么伤心，自己不知不觉中竟也泪流满面，直到最后哭得晕了过去。“直到现在我都说不清楚，为什么当时会哭得那么伤心，而且真的是那种不由自主的哭泣。”尚清说，在男生中，自己是一个眼泪比较多的人，但是很多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要流泪，只要看到有人哭了，他的心就会跟着疼痛。如今，已经大学毕业的他，想起奶奶的时候还是会在嘈杂的生活中感到淡淡的忧伤。记者刘建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