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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说起留守儿童,人们自然而然的会想到那些父母在城里打工,在古老村庄袅袅炊烟下由爷爷、奶奶或外公、外婆带大的孩子。这些孩子由于在缺失父爱母爱呵
护环境中长大,在他们成长的历程中,心理上或许会留下一些阴影,性格上比如会有些孤僻、害羞、敏感、自卑。这些缺陷的性格甚至会一直伴随着他们的成长,甚
至在人生每一个重要的台阶让他们难堪和困苦,让他们在生活里比普通的孩子更加备受煎熬和折磨。因为所有的这些,都在我身上发生过,缺陷的性格无声的流淌在
我的血液里,甚至好多年过去了,我还清晰听见它在我身体里某个角落苟延残喘,拼命挣扎,甚至在会在不经意间跳出来,狠狠给自己一击,让我饱满的信心和精心
的包装顿时原形毕露、灰头土脸。 我出生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在没有改革开放的岁月里,农民还没有从土地里解放出来,还在为一亩三分地不辞疲倦
地奔波着、劳碌着。那时候还没有“留守儿童”这个词语,但我已经是名符其实的“留守儿童”了,这源于我的父亲在一个遥远的叫阳泉的地方工作,在一座国营煤
矿做工。 母亲独自带着姐姐和我在华北平原的一个小乡村艰难度日。从我记事起,父亲给留给我的印象就是模糊、惨淡的。记忆中父亲很少回家,只是
在农忙时回来帮几天忙,就匆匆走了,即使在父亲回来的有限时间内,也没有给我留下多少的亲切感和温馨感。他很少给姐姐和我买礼物,甚至一点好吃都很少带回
来。母亲常常抱怨说,父亲挣得钱都补给了叔叔和体弱多病的爷爷奶奶。我一天天长大,但父亲我对的感觉却越来越陌生,距离越来越远。由于生活里缺少了父亲这
个重要角色,我的性格有点像女孩子,腼腆而敏感。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国家开始对矿工家属实施“农转非”政策,母亲带着姐姐和我来到矿山生活,一
家人才结束了聚少分多的生活。但我的性格缺陷并没有随着一家人的团员以及对矿山未来生活的憧憬有所改变,反而情况更加糟糕。这种幼时造成的缺陷就像决堤的
黄河水一旦泛滥,覆水难收,即使你再去努力弥补,都很难改变,甚至无事于补。 当我一口老家话和穿着打着补丁的裤子出现在初中二年级时,我甚至
感觉到一个自卑的种子开始在我心里滋生、膨胀。虽然同学们也大多是矿工的子弟,虽然他们也有些家庭也是刚把把户口“农转非”,虽然和我家一样也住在山上东
一片、西一片的棚户区里,但他们和我不同的是,他们大多一直追随着父亲母亲一起在矿山生活,我一口的老家话,常常让老师和同学们有些哭笑不得。老师在课堂
上提问,只有我一张口,有些沉闷的课堂气氛顿时活跃起来,看着同学们七仰八歪地笑着,我装的很平静,竭力地掩盖着自己的尴尬。 我开始怀念起老
家逃学、下河耍水、果园偷果子的生活了,睡梦里也常常梦到乡村一望无际麦浪和整齐划一的小树林。但现实生活常常让我很快苏醒过来。在期中考试中,我排在了
班级的后十名,我更加困窘。为了改变自己的处境,我开始刻苦学习起来。冬天早晨,为了不惊动休息的父母,我夜里睡醒一觉,就会悄无声息的到堆满杂物、有些
逼仄的楼道里,借着昏黄的灯光温习功课;夏天天亮的早,霞光倾泻下来,给远处的矸石山和山上的庄稼地都披上了金色的面纱,在这样的环境中背诵课文都也别有
一番滋味。幸好,我还不是一块朽木,通过我的努力,成绩提高很快,期末考试到了班级的前十名,这使我灰色的青春里多了一些光亮。但这种光亮并没有持续多
久,一年后,随着初中生活的结束一切烟消云散。当时摆在我面前的有两张录取通知书:高中录取通知书和技校录取通知书。前者除了高额的学费让本来的拮据困窘
的家庭只能是雪上加霜。所以,我只能选择上技校,技校不仅不用交学费,学校每月还会发给二十块钱的补助,二十块钱对于我来说已经是个天文数字了。
三年的技校生活还算圆满。上技校时,我利用暑假去省城投靠一个在建筑工地打工的表哥,在那里开始了我打工的生活。在建筑工地,火辣辣地太阳炙烤着大地,
我推着小平车来回运砖,汗珠不停的在额头上流淌,第一次体验了劳动的艰辛。干到第二个月,身子羸弱的我就病倒了,由于上火导致牙疼,使我腮帮子肿起老高,
由于没有及时得到治疗,口腔里面已经花了脓,只好手术治疗,于是,我的脸颊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伤疤。技校毕业后,我去了矿上的采煤队工作,如果说矿工苦累
危险,那作为一线的采煤工更苦更累更危险,轰隆隆作响的采煤机旁、巨大的液压支架下,煤尘弥漫的掌子面里,我用力攉着堆成小山一样的浮煤,乌黑的脸上沁着
汗水,身上的衬衣衬裤也时常被汗水浸透,散发着难闻的汗臭味,只有洁白的牙齿在矿灯下闪亮。 参加了工作的我,父母由于知道我性格上的缺陷,于
是婚姻大事被提到重要议事日程。在最美丽的黄金年龄里,因为有些懦弱、自卑,我错过了生命中许多美好的东西。在青春的时光里,我们都会莫名其妙地喜欢上一
个人,虽然有点盲目,但毕竟是美好的,纯洁的,我自然在不知不觉中喜欢上了让自己你心动的女孩,但内心深藏的自卑,普通的我不得把自己的一厢情愿的单相思
深埋在心里。虽然这对于旁人来说也许是难以理解的,但这种感觉对我来说却是真实的、切实存在的。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那时,我暗恋上了一个女
孩。虽然那时的感情也许有些盲目,我挖空心思去创造和这个女孩子“邂逅”的机会。我煞费苦心写了一封情书,但每次见到她,一种没有资格追求她的念头就开始
心里升腾,我就有些紧张,结结巴巴,说不上两句话,就落荒而逃了,那封情书也就束之高阁。许多年后,我还记得那个女孩洁白而美丽的脸上,两只大眼睛闪着一
泓泉水般的光亮。我在自己的一篇小说描写过这样的情节:一位年轻的矿工去找深爱的女孩去表白,在女孩家的楼下徘徊了一个多月,直到一个月后,他终于鼓起勇
气向女孩表白时,女孩却告诉他,她前两天刚和一个小伙子好上了。你要相信这不是杜撰来的情节。 晨曦中,暮色里,我匆匆走在矿山路上,上班、回
家,两点一线的生活常常让我疲惫不堪,每天重复着单调而枯燥的日子,心里越来越觉得郁闷,总结的百无聊赖,于是闲暇和工友打打牌,喝点酒就成而来我的生活
的重心,但每次酒后醒来,却感觉到心里空荡荡的,就像一个人孤独的走在戈壁滩上却看不到尽头,眼里写满了失望和沮丧。 后来,偶然一次机会看到
一部反映煤矿工人的电视剧,在和工友闲聊中,一个老师傅告诉我,这部电视剧其中的一个编剧曾经是我们矿上的一名采煤工。我听了很是感到诧异,在老师傅家
里,我找到他早期写得一本小说,虽然书卷已经泛黄,但我捧在手里如获至宝。心里感到一团火灾燃烧,有一种使命开始在心里升腾:我要拿起笔书写矿工的人生,
于是我就萌生了写一部矿山小说的念头。我很不满意现在一些影视剧和小说里对矿工的刻画,作为矿工的一员,我更了解真实的矿工,更加懂得他们的情感,更能感
悟到他们金子般的心灵,更能体会每一次事故后亲人眼里泛着泪花有多沉重。 胸中总有万千绪,提笔犹疑难成句。可以想象对于一个十多年的没有接触
过文字、只有技校文化的我来说难度可想而知。我抓住以利用的一切时间,甚至是班前会、井下等人车的空隙,也抓紧时间看会报纸,因为有了生活的积累,以前看
过的一些文字如见再看已经又多了一份感悟。我开始写作的时候,身边的工友经常对我开各种玩笑,甚至用赵本山小品里“村东头厕所里的纸没有了”和我开一些也
许并没有恶意的玩笑话。一位作家说过:写小说也许只有带着初恋的感情和宗教般的虔诚才能创造出满意的作品来。在写作过程中,我每写一段文字都会再三酝酿,
唯恐玷污了这神奇和充满灵性的方块字,每当想到一个好的构思、细节,心里都会一种莫名的激动。虽然每天生活依然沉重,但自己自卑、灰暗的心理开始明媚起
来,空虚和压抑带来的恍惚和疲倦一扫而空,我好像走到姹紫嫣红的大花园里,满园芬芳。逐渐,我的一些稚嫩的文字如幼苗一样经过编辑的灌溉开始破土而出,随
着自己的饱蘸心血的文字化作一个个铅字时,所有的委屈和窘迫都消失在岁月的尘埃里。 生活总是充满希望的,成功总是属于积极进步、不懈追求的人
们的。今天我可以坦然面对生活的窘迫和困苦,因为小人物努力了、抗争了一样可以活出自己的精彩,一样可活出灿烂丰富的生命来,一样可以在这片黑金地上升腾
自己的梦想,因为我亲历着脚下这片黑金地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带来的深刻变化,无论如何,矿山之于我,恐怕不单是地理意义上的第二故乡了。她是我的精神根据
地。她确实真是地存在,存在于我的血脉和记忆深处。梦想之花终究会在这片黑金地上绽放!
编辑: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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