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民国十二年,正是天下大乱之际,天空阴云密布,地上战火连绵,内则军阀混战,外则强盗觊觎,为官者搜刮民膏,奢侈迷醉,为兵者烧杀抢掠,奸淫赌博,为民者流离失所,忍饥挨饿。 富脂县地处内省腹地,四面环山,中间是一块小平原,约有一万多亩,一条大河横过平原,为平原提供了丰富的水源,在当时而言,算是一块风水宝地,就像富庶的关中平原,抑或成都平原,只是交通不便,未能被兵家看在眼里,战火较少,像一个世外桃源,百姓早出晚归,辛辛苦苦的劳作,穷日子还能过下去,这已经很不错了,比背井离乡不知好多少倍,这就是富脂县百姓的福分。 这一年春天,县城还是和往常一样,小商贩开始在街上摆摊,买东西的人在街上溜达,街道显得较为平静,只见一队穿黑衣的警察,穿街而过,后面是一辆笨拙的小轿车,没有见过世面的人一下子围了上来,站在街的两边,挤着看稀奇,就像看自己从未见过的老虎一样,指着说着,人们开始议论纷纷, “这是谁呢,这么大的派头。” “嗯,肯定来路不小。” “听说是新到任的县长。” “以前的县长怎么没有这么大的派头。” “现在啥时代了,听说人家的父亲是一个军阀的军长,军长,知道吗?官大着呢,比县长大多啦。” “那么大的官,为啥把儿子派到这儿当县长,有啥好处?” 人们都摇摇头,“这就不知道了。” 胆大的人伸出头,往车窗里仔细地一瞧,吃惊地说:“乖乖,还是一个小白脸,人长得挺俊的。” “这么年轻,就当县长了。” “古人不是说了嘛,朝中有人好做官,何况人家有那么大的一个靠山,一介小芝麻官算什么。” 人们正在议论,县长走下车,站在一个地势较高的土台上,警察围了一个圈,以示保护,他挥挥手,示意警察撤掉,警察站在他身后几米远的地方,他清了清嗓子说:“鄙人年纪轻轻,不懂为人处世之道,不懂为官为民之理,初来此县,让我为之一振,此县民风纯正,街道繁荣,人人安居乐业,事事有条不紊,此为百姓之富分,也是郎某人之荣幸,郎某有幸任此县县长,望父老乡亲助我一臂之力,为此地百姓的平安而不辞辛苦,为此县经济的繁荣而鞠躬尽瘁。为了实现这一壮举,要公正公开的选拔一些德高望重的人担任个个职务,和郎某人一道同甘共苦,治理此县。” 站在身后的警察使劲的鼓掌,街上的百姓只是看新鲜。 县长讲完话,走下台子,坐进车里,一挥手,警察列队,在前面开路,向远处走了。 大家听郎县长的一番讲话,发出一阵赞叹,虽有些短,但短而精嘛,和以前的县长就是不一样,许多人心里痒痒的,似乎有一种跃跃欲试的感觉,甚至有的人白日做起了当官的梦。 当然人们又是一番议论,“招的条件是什么,咋就一字未提?” “这多少让一些人摸不着头脑,年龄,身世什么的总该说几句吧,一句没有说,这让人咋参选?” 说这话的人只是摇摇头走了,有的人却说:“这是骗人的把戏,还是和以前的县长是一丘之貉,只是手腕花样。” 街道渐渐地恢复了平静,人们各干各的,以后的几天,没有人议论当官的事,也没有听到谁当了什么官,更没有见到县长的身影。 其实县长这几天非常的忙,县上大大小小的官,他仔细的考察了一番,让朱秘书拟一则文件,发给各个单位,文件的主要内容是在公正平等的原则下,按照能者上,庸者下的要求,把以前所有担任职务的人员进行撤换。 一时间内各个单位人心惶惶,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人人为自己的前途跑关系,走后门,送人亲,忙昏了头。 县长自然没有闲着,让朱秘书把送的礼一一地记清楚,不能出一点纰漏,每天晚上,县长和朱秘书,还有几个亲信,商量给谁个什么官,一般而言,送的钱多,给的官就大,送的钱少,给的官就小。 县长分完官后,望着似山的金银珠宝,成堆的钞票,还有字画古董,心里笑开了花,默默地说:“谁说这地方穷啊,有这么多的玩意儿,还穷吗?” 他一张秀气的脸上露出一丝阴险的笑意,然后拿出小部分钱财,分给身边的亲信和朱秘书,他们笑地流着口水,推让着说:“为你效忠是应该的,还分什么东西。”口里说着不要,手却伸出去接住了东西。 县长说:“拿着,当官就是为了自己,以前在街上讲的话,那是说给百姓听的,百姓嘛,就是三岁的小孩,有一个糖把他哄得就叫你爸爸。” 县长说完,仰头哈哈大笑,几个小亲信也跟着哈哈大笑,竖起大拇指恭维道:“县长高见。” 县长挥手让他们下去,他们磨磨蹭蹭,不愿走出去,县长估计他们心中有事,心里只泛嘀咕:“东西都拿了,为啥不回家?难道还不满足?不满足就再给一点,以后还要用这帮狗日的。”县长想到这儿,就指着东西说:“你们嫌不够,自己就在这儿拿,谁愿意拿多少就拿多少。” 县长的这话一出,都知道问题大了,谁还敢拿东西,赶紧转身走了。 他们走后,县长非常的纳闷,难道我亏待他们了,没有吧,即使不给一分钱,他们照样屁颠屁颠的给我干,如果他们不愿意干,还有人站在门外等着呢,话又说回来,他们心里定有啥想法,只是自己还没有琢磨透,要一定弄清楚他们想的是什么。 晚上十点多钟,县长没有睡觉,还在想白天的事,他叫卫兵把朱秘书叫来,朱秘书一进门,满脸堆着笑意,像蜡人脸上被人刻意做的那份笑,已经失去了真情,他毕恭毕敬地站在县长桌子的前面,试探的问:“啥事?” 县长的脸拉得很长,不高兴地说:“你要说实话,他们几个为啥不走,是不是钱没有给够?” 这句话让朱秘书很为难吗,说实话吗,怕得罪那几个人,说实在的,那几个亲信是县长的红人,是县长从老家带来的,关系肯定不一般,说假话吗,以后在县长面前怎么混?朱秘书正在犹豫,县长说:“我让你说真话,说假话的后果你是知道的。” 面对县长威胁的语气,朱秘书只能说真话了:“据我的观察,他们不走的原因不是钱的问题。” 县长急切地问:“那是什么问题?” 朱秘书说:“有几个要职还空缺,他们的心思在哪儿。” 县长狠狠地朝自己的额头一巴掌,这么简单,我怎么没有想到,看来人还是要多留心啊,我给他们的权利还小嘛,真是欲望无穷啊,县长想到这儿,也没有生气,要是给自己,自己也有这样的想法,但是要想办法让他们打消这个念头,否则,让别人当了,他们不服气,不知还给我使什么坏主意,用人就得防人,至于古人讲的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那是屁话,有哪一个领导不防人。 县长的高明之处就是:既要用自己的亲信,也要用地方的人,重用一方,就会使自己就陷入绝境。 他问朱秘书:“如果你是县长,你该如何处理这件事?” 朱秘书已是四十不惑的人了,既聪明,又伶俐,办事稳妥,不出差错,还会琢磨县长的心思,深得前几任县长喜爱,因此也见识了一些县长处理事情的手段,积累了一些应对棘手事情的经验,他满有信心地说:“把这几个要职的价抬高,让他们拿不出这么多的钱,他们也就死心了,这怨不到你,要怨就怨自己没有钱,只要谁拿的钱多,就给谁。” 县长竖起大拇指说:“高,高,就这么定了,你说多少钱合适?” 朱秘书说:“这我不好说,人家的财路我不清楚。” 县长点了点头,对,你确实不知道。可县长自己却知道他们的锅大碗小,县长心里明白,这次定价一定要让他们都死心,可定价太高,没有人买怎么办?哎,还是自己对此地的人不熟悉,兵书云:“知彼知己,百战不殆。”想到这儿,他让秘书把地方有钱有势的人列一个名单,自己要一个一个的攻破,绝不能让他们搜刮来的钱安安稳稳的装在自己的腰包,过着舒舒服服的日子。 县长安排好任务后,让朱秘书赶快去办,朱秘书准备出去,又叫他站住说:“你再给每个要职定定价。”朱秘书点点头,走出了县长的办公室,心里蛮高兴的,看来县长还是重用了自己,昂着头,挺着胸,一幅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走在县政府的大院。 那几个亲信郁闷地走出县长办公室,都没有心思回到自己的窝,其中一个说:“走,我那儿还有几瓶酒,大家喝喝酒,解解闷。”此言正和大家的心意,于是他们走进房间喝酒,边喝酒边发牢骚,:“妈的,老子还没有这么窝囊过,想当年在战场上,老子啥人没有见过,啥人没有杀过,如今竟栽在这黄毛小子手中,真是郁闷啊。” “就是,如果那几个要职不给咱们,咱们就反了,看他怎么办。” “依我说,咱们还是要忍,小不忍则大谋,我们是给军长当差,又不是给他当差,就为一点蝇头小利,而和军长反眼,那真的很不值,我们前半辈子出生入死为的啥?为的就是有个出头之日,再别因小失大。” “哎,还是大哥有见识,来喝酒,不说那烦心的事。” 猜拳声,说话声,狂笑声像波浪一样从房间汹涌而出,在院子里荡漾。 朱秘书回到办公室,非常的兴奋,精神百倍,坐在办公桌前,提起毛笔挥洒自如,凭借自己多年的了解和掌握的材料,对每个有钱有势的人做了详细的介绍,待这些人物的资料写完后,已是半夜三点多了,他喝一杯茶,才躺在床上,就那么和衣而睡了。 朱秘书睁开眼时,太阳已经一竿子高了,他慌忙漱完口,就拿着整理好的资料,向县长办公室疾步而去,县长拿起材料,只觉得沉甸甸的,仔细一看,写得非常的详细,点点头说:“写的好啊,有这份材料,不怕他们不掏钱。” 县长翻着翻材料,睁大眼睛问:“那几个要职你定了多少钱?” 朱秘书犹豫了一会说:“五十万大洋。” 县长手一颤,把材料洒落一地,朱秘书非常恐惧,以为是自己说错了,额头的汗涔涔而出,他赶紧俯身捡材料,县长挥手示意,让他别捡,县长俯身慢慢地捡着,似乎在思考者什么,这让朱秘书摸不着头脑。 县长捡好材料后,惊讶的问:“你说多少钱?五十万大洋,贵吗?” 朱秘书在恐惧中缓过神来:“不贵,不同的年代要用不同的人,在和平年代,要用清官,在战乱年代,要用贪官。” 县长不解的问:“为啥?” 朱秘书一脸的得意:“和平年代,你用贪官,你是自断前程,战乱年代,当官就是大捞一把,你用的贪官越多,给你进贡就越多,现在是战乱年代嘛,所以这个价不贵。” 县长用得意而略带欣赏的眼光看着秘书:“真有你的,你就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县长让卫兵把几个亲信叫来,不一会儿,几个亲信来了,坐在两旁的椅子上,县长说:“今天咱门开个会,这是关乎你们前途和命运的会。” 县长不说了,急得大家直跺脚,一个亲信焦急地问:“啥会,还兜这么大的一圈。” 县长示意朱秘书念文件,朱秘书念着文件,县长仔细地观察着大家的表情,整个办公室静悄悄的,唯有呼吸的声音在房间汹涌。 县长一看没有人发言,就问:“你们说贵吗?” 几个亲信开始说话了,不是嫌贵,就是埋怨,就是叫屈,没有一个同意的,最后县长拍板了:“这事就这么决定了,谁有钱就当,没有钱就拉倒,可话又说回来,这几个要职都是肥缺,几年下来,不知要捞回来几个五十万,如果你们嫌贵,就别怪我没有给你们机会。” 这么贵的价格确实让亲信非常的为难,缺的确是肥缺,可哪来那么多的钱呢?眼看到手的鸭子快飞了,都急得团团转,可就是凑不够钱,只有红着眼干着急。 过了约有一个小时,没有一个人拿出五十万的大样,最后县长说:“那今天的事大家都在,这几个要职就面向社会,谁有钱谁就当,这事就不贴什么告示,大家在底下放放风,就有人来的。” 县长说完,示意散会,大家像霜打的茄子,蔫头耷拉地出了办公室的门,只有县长高兴地笑着。 过了几天,风刮的满城都是,大街小巷,瓦肆酒楼,田间地头,都在议论买官跑官的事,有的人叫苦连天,埋怨自己的先人为啥留了这么一点家业,有的望洋兴叹,有的只是白日做梦,可有的已忙忙碌碌的行动起来,都知道这官买的值,在战乱年代,有官就是保护伞,有官就意味着捞更多的钱,这样的美事谁还不愿意干呢? 就这样,县长很轻易的捞到五百万的大洋,望着一箱又一箱的大洋,连脸都笑歪了,感叹地说:“还是当官的好啊,难怪人都千方百计的当官,金钱美女,房子要啥有啥,当官和不当官真是天堂和地狱之别啊。” 这些人当官之后,不是为百姓办事,而是千方百计的搜刮百姓,他们认为,花钱买官就和做生意一样,买官的钱就是本,当上之后就要美美的大赚一把,那就是疯狂的搜刮百姓,搜刮的越多,就赚得越多,这就是他们买官的初衷。 没有二年天气,县城暗无天日,没有一丝的安宁,家家白天开门,更不敢上街摆摊,恶棍流氓像疯狗到处乱串,一会收保护费,一会要交税,没有钱的就抢东西。晚上不敢点灯,街上到处是散兵游勇,还有地痞土匪,偷盗抢劫,强奸民女,哭声满天,怨声载道。 田地庄家稀疏,荒草凄凄,街道店门半闭,街道冷清,唯有妓院,酒楼,赌场人来人往吗,热闹异常。 大大小小的贪官,从老百姓那儿搜刮来之后,不定期的给县长送礼,金条,银元,珠宝,字画,美女,真是要什么就要什么。 时间一长,底下的人送的越来越少,老百姓哪有那么多的钱让他们刮呢?有的百姓被迫离开故土,可县长的欲望越来越大,手下的官员很难满足他的欲望,渐渐地惹怒了县长,他的脾气越来越暴躁,动不动就训斥,就叫爹骂娘,甚至掴下属的耳朵。 有一天,县长又把亲信和秘书叫来,涨着朱红的脸质问:“现在送礼的人越少了,你下去想想办法,我养活你们为的是啥?” 大家都默默地站着,连一口大气都不敢出,有的只是心里嘀咕,像你这样的贪官谁能喂饱,马车给你送你也不够,心特黑了吧。 一个亲信说:“昨日我在妓院听到一个消息,不值当说不当说?” 县长一听有希望了,涨红的脸有了一丝奸笑:“你他妈的有屁就放。” 他心里很生气,以前还有点斯文的样子,现在就是屠夫一个,饿狼一个,但还是不敢有怨言,只是小心谨慎地说:“临县有一窝土匪,近几年经常来我县骚扰百姓,如果你把它消灭了,既可以为百姓除害,也可以捞一笔钱。” 县长的脸又阴沉,从土匪那儿要钱,那不是虎口夺食,自找死路吗?可土匪的确是一块肥肉,不吃怪可惜的,吃吗又不敢吃,真是左右为难。 几个亲信一看县长犹豫不决,感觉到这时表现的好机会,绝不能再输给朱秘书,一个亲信说:“这有什么好怕的,我们都是军人出身,对付几个小毛贼有何难?” 县长一听,心里豁然开朗,高兴地说:“我怎么忘了,你们是军人出身,而且还是老父亲身边的得力干将呢。” 这个亲信说:“就是,就是,这个任务包在我们的身上,你就等着我们的捷报吧。” 其他的亲信也都随声附和:“你就等着数钱吧。” 县长看了看朱秘书,朱秘书不啃声,朱秘书心里明白,对于没有把握的事他从来不搀和,弄不好会丢性命的,所以他没有表态,县长生气地问:“朱秘书,你说呢?” 朱秘书说:“先派人探探底细,再做决定。” 县长也同意这种做法,能胜则好,不胜也就不引火烧身,对朱秘书说:“你真是我的小诸葛啊。” 县长就吩咐亲信说:“你们下去认真的做准备,能胜则已,不胜则退。” 几个亲信领命而下,回到一个的房间,对朱秘书的意见都非常的生气,认为是朱秘书处处和他们作对,处处想占上风头,坏他们的大事,这次无论如何要消灭土匪,长长我们的威风,也过过我们的手瘾,这几年没有打仗,手怪痒痒的。 他们拿出看家的本领,先侦察了地形,并绘制了作战图,做了严密的部署,采用夜袭的方法,取得了胜利,用大车小车载着战利品,满载而归,捷报传到县长那儿,县长早已在城门等候,喜庆的氛围笼罩了整个小城。 县政府大院,摆满了庆功宴,犒劳所有的士兵,并当面嘉奖了几个亲信,加官进爵,奖赏了一笔钱。 士兵们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整个大院热闹非凡,一直带深夜,都酩酊大醉,才你扶我搀,摇摇晃晃的回了。 县长沾站在堆积如山的战胜品中间,慢慢的数着,仔细地看着,手摸摸这个,又摸摸那个,心里乐开了花。 几个亲信,领到赏钱,天天泡在妓院,过着逍遥的日子,心里乐滋滋的,像灌了谜一样。 有一天深夜,一行人穿着夜行衣,伸手非凡,越墙上房,身轻如燕,从县长住的窗子里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去,只见一股鲜血喷溅在窗户上,接着是几个亲信的窗子也被推开,一股鲜血同样喷溅在窗户上,还有朱秘书和十个要职的人也被杀害。 第二天,一抹朝阳洒满街道,县政府大院被血洗的消息不翼而飞,人们奔走相告,欢呼着,跳跃着,心中从未有过的喜悦在街上弥漫。
编辑:秦人
|
|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