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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我，是一只吸血鬼，我叫ASUCK，人们通常称呼我A。是的，我生活在人类的世界，我想说，别怕，我是一只善良的吸血鬼，我从来不伤害人类，别觉得不可信，人类关于吸血鬼的传说有一些是真的，譬如我可以食用动物血液而非人血，而且可以控制自己的食欲。
吸血鬼可以活很久，或者说存在很久。就像人类发明的某个机器人曾经告诉我，它会活很久很久，我想我的存在就类似于机器人。它是冰冷的机器，可以思考，却
没有灵魂。我年复一年的存在，看到人类因为岁月，或者意外等等，不断地生离死别，但是我从不动容，我也是冰冷一块，可以思考，却没有灵魂，至少我一直是这
样认为的。
其实永世存在的感觉一点都不精彩，曾经我养过一只狗狗M陪我，我从未亏待过它，也从未亲近过它，它朝我靠近时，我只是一味躲闪，十多年后它无疾而终，但是眼神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我也是后来才知道那叫失落。
当然，我没有难过，但是它的死亡教会我，我身边的每一样东西，都终于会在或长或短的日子里离我而去，我相信我不会难过，但是我必须眼睁睁看着这一切，无
能为力，这使我感觉到一丝郁闷。而且当它离开之后，我花了很长时间去习惯没有它的日子，这对我来说是件无聊的事。有时候我在想，如果它还活着，我咬它之后
它会不会变成一只会吸血的狗，那实在太怪物了，我存在在世上，应当遵守人类社会的法则。因而它离开之后我一直是一个人。
二
人类的
世界，相似的东西多得哪怕是我也数不清楚，于是在我的狗狗死去一百六十年以后，我发现一只跟它一模一样的，其实之前发现过很多相似的，但是这一个眼神不一
样，是它离开我时的那个眼神。但是它属于一个人类，一个头发很长的小女孩。我不由自主地想要抱抱她们。它在她怀里看着我，她抱着它，眼里堆满了泪水。我伸
手递给她一颗橘子糖，她看看我开口说：“你是否可以帮我照看DX？我父母不愿意我养它，但是我爱它，一定要有一个人好好照顾它。”
“开始，你怎么能相信我呢？”我问。
“因为看到你的样子，就感觉你像一个神，而且DX很喜欢你。”她殷切地看着我，她的DX还是那种眼神看着我。
我抱过DX，告诉她每周五下午可以在公园等我，见见DX。
我像照顾M一样照顾DX，它的眼神让我觉得它就是M。但是周五我带它去公园，一直溜达到天黑，也没有见到那个女孩。我跟DX说：“她不要你了。”DX扯
着我的裤腿示意回家，就像M以前做的一样。我发现DX跟M的习惯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它不会主动靠近我，它总是很安静。
DX跟我回家后，
它的安静和它的眼神一层不变。DX却没有M陪我那么久，不过几个月，它就失踪了。我感受不到它的味道，我想它死了，所以我一直没有找到。我每个周五都会去
公园的，DX还在的时候，只有周五那天它会蹦着从小窝里出来，我们每次都等到天黑，回来它就一动不动。它不在了，我就一个人去公园，我想那个女孩回来的
话，我应该告诉她关于DX，我想说我觉得有些生气，我觉得她很不负责任，很冷血。
但是我呢，我才是真正的冷血。
三
我
说过了，每周五的公园，已经是我固定出现的地方。五年了，对我的永世存在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但是即使是一秒钟，对于人类来说也是无比珍贵的，我在此期间
没有再见过那个女孩。现在即使我见到她，也不会对她说之前想说的那些话，或许我根本不会提DX，我想她应当已经忘记了，现代孩子们的娱乐多得她们应付不过
来。
但是天黑了，我正准备走的时候，有人在我身后大喊等等，并朝我跑过来。
我停下来等着，我猜是她。她长大了，但是一头长发仍是当年的样子。她明显很激动，呼吸有些急促，问我：“DX呢？”
真的是她。我突然不知道哪里来的想法，我不想告诉她，所以我说她认错人了。于是转身就走。我知道她正一言不发地跟着我，我不太知道她的目的，要跟着就跟着吧，反正对我没有影响。但是我却放缓了脚步慢慢走。
到家的时候，我才逃出钥匙，就被她抢走了，她开了门跑进屋子里，跑遍了每一个角落，然后冲我吼：“我的DX呢？”
她冲我吼。
从来没有人冲我吼过，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死了。”
她眨了两下眼睛，眼泪顺着红彤彤的面颊流到下巴，她没有问我DX怎么死的，抹了眼泪走出我家，我悄悄跟着，我不知道我跟着的原因，但她的眼泪怎么都抹不完。
她没有回家，喝了很多酒，她回头跟我说：“我放弃了它，它以死回报。因为我没有给它的信仰任何希望。”我带她回家，她因为酒精体温很高，但她却在发抖，因为哭的太伤心，止不住的抽泣。我想抱抱她，而且我确实那样做了，她折腾累了吧，亦或许是因为酒精，她睡着了。
半夜她忽然惊醒了，抱住我然后马上跳开。我想我知道原因：我是一个大冰坨。她问我：“你很冷吗？”说着把外套紧紧裹在我身上。我不知道为什么过去百无聊赖的日子里我都不曾想过人类多好，此刻我却忽然觉得如果我是人类多好，那我大概就能感觉到这外套的温暖了。
我们之后再也没有提DX，我知道她总是想起DX，伴有自责和无奈，我常常想起M，却是因为它临死的眼神。
或许是因为DX，我们此后每周五下午都会出现在公园。我知道她叫BETSY。我说我叫A，她说紧跟你的就是B，那我以后叫B，以后我就跟着你好了。
四
她的话让我不置可否，我真的不想拒绝。我又一次觉得如果我是人类，或许此刻我将有一颗跳动的心，和鲜活的灵魂，那我一定不会拒绝她的，我保证。但是我必须拒绝，因为我是个冷血动物。
我说：“你不能跟着我。”
她的表情，要比知道DX死的时候更加阴沉，但是她却没有眨眼，没有掉眼泪，只是看着我，我真的受不了，受不了这样专注的目光，我就想马上躲起来。忽然她
笑起来：“我们去看电影吧。”我没有认真看那场电影，她回家后给我发了邮件，邮件名是晒月光的向日葵，内容是电影里的一个片段。有一句台词是：如果我告诉
你我不爱你，请记住我其实很爱你。
她说，A，你有一个好名字。她说，太阳神Aditya的首字母是A她说，在中文里，“爱人”的首字母就是A。
爱吗？哦，不，她不知道我是不死的怪物，比植物大战僵尸里的僵尸还要可怕的怪物。而我这个怪物，是永远不会爱上她的——一个生命短暂的人类。
之后我再也不敢去公园了，我不敢直视她的眼睛。我也不在家里呆，活了这么多年，我有很多房子可以住，在不同的地方，我本来就时常换住处，离开那个她知道
的房子并不困难。但是她每天会给我发邮件，我总是忍不住去看，邮件内容有视频、歌曲、诗歌、小说等等，总是一些在人类眼里很感人的东西。但是感动是什么，
我是什么，我是不会有感动的。
五
很久之前吸血鬼间的战争，使得世界上的吸血鬼已经为数不多了，我们不伤害人类，数量不会增加，但是这不代表只有我一个。是的，我遇上了另一个同类，在捕猎的时候，她叫LETHE。
我并不了解L来自哪里，但是她懂得我，也许是因为我们都一样。所以跟L相处是没有负担的，我们一起捕食，一起在山顶看夕阳，一起呆在我的房子里说话。M
不在以后，第一次有人陪我朝夕相处，即使没有感情，我还是知道我和L呆在一起，很舒畅。也许我是需要这样一个伴侣的，即使是没有感情的怪物，在漫长的存在
重，有个懂得自己的同类陪着也是好的，最重要的是，她永生，她不会离开我。
我带着L回到B在的地方，我想我带着L，我应该不再害怕B的眼神。跟L在一起的时间，我忘记了B会给我发邮件，我回家第一时间看了邮箱，不出所料的，每天一封，几个月来，不曾间断。我看了，我觉得自己像背扼住了咽喉，有点呼吸不畅，但是我一个字都没有回复。
我是要跟L相伴永生的，所以这些邮件，以及B这个人，终于都会从我生活中消失。没错，生命短暂的人类，我不在乎。
我跟L鲜有秘密，B是我们的第一个秘密。但是L可以登录我的邮箱，这使得秘密终于被知道。L愤怒，生气，此时我觉得L多像一个人类啊，但是L是要陪我永生的那个人，所以我同意让她来处理B的事情。
L给B回复了邮件：我是A的女朋友，请你以后别再打扰我们。
B没有回复，给我寄了一盆三角梅之后也没再发邮件，我都以为事情就结束了，往后L与我将相伴永生。
六
我们是不需要睡觉的，所以我分不清一直在我脑海里的是梦还是其他什么。总是一直浮现B躺在医院停尸间的情景。我实在不敢想如果这是真的怎么办，我也不清楚我为什么会想到怎么办这个词，她是一个人类啊，生老病死是应该的，与我何干。
我终于还是瞒着L去寻找B，我想确定她是安全的，以后我一定不再见她。
我见到她时，她在海里，几乎要窒息。我不知道如果我晚到了她是否就永远消失不见。
我知道人有时候是没有理智的，比如醒来的B，她一直在追问我离开的原因，还有我是否爱她。
爱吗？我又问我，B只是个生命短暂的人类啊。
这时我想起了L，我告诉B：“我不爱你，我有我的爱人。”B不知道哪里来得刀，朝自己的手腕割去，我想要抢过来，但是那把刀却划伤了我。她忽然惊恐的看着我——在我看来，一个划伤了没有血的人就是怪物。她会惊恐很正常。
但是我很快就回复了，疤痕都没有。她惊恐之色不减，朝我扑过来，这是我没有想到的，我以为她会离我远远的。我更没有想到的是，她抓着我的手臂，紧张地看
着我毫无痕迹的皮肤：“你有没有事？”我摇摇头，却来不及阻止她对自己又划了一刀，鲜血很快沾满她的双手。还好我早就能抵制人类的血液了，我想。而我确不
由自主的朝她的手靠过去，该死！
我的眼瞳由黑色变作了鲜红色，她却没有害怕，她说只是想试试是不是刀出问题了。我真的无言以对。
我想既然如此，把一切说清楚吧。我告诉她我不是人类，告诉她我跟L的事，我告诉她以后好好活。我真的以为她会死心的。但是结果她没有，她要求我咬她，她要求我让她陪我，一直。
七
L说B会为了你舍弃生命，而我已经死透了。我知道L是生气了，但是我没有明白为什么。L走的义无反顾。
我是不能咬B的，我拒绝后她也没有再说，就是希望我不要不管她，我答应了。我觉得我总是一个人的，而B是生命短暂的，只要花一点时间照顾她就好。
跟B相处的日子，我学会了拥抱，还有做饭，B是我在厨房的唯一理由。我还是不大理解那个叫爱的东西，但是抛开她生命的短暂来说，我们也可以一切相处融洽，就像我和L那样。但是B是人类，这使我偶尔想起L。
B的长长的头发开始掉，她十分惋惜，她说A，你肯定喜欢长发吧。
B的头发掉的差不多了，她说A，你肯定不曾爱我吧，也不爱我的长发。
B就要死了，之前划伤的地方，疤痕生成了恶性疤痕瘤。我知道人类生命短暂，却没有关注过任何一个人的一生怎样结束。
我问B：“你花了一生陪了一个没有灵魂的人，这是不是你说的爱？”
她只微笑。
我问B：“我现在舍不得你走了，这是不是你说的爱？”
她仍然微笑。
从我遇到他开始，她就没有这么笑过，温暖的像一朵向日葵。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对温暖也有感觉了。
我问B：“我可以让你永生，如果你不想死，怎么样？”
她不笑了：“L告诉过我，如果你咬了我，我就会忘了你。”
她说：“A，三角梅寓意为没有真爱也是一种悲伤，而向日葵，是没有说出口的爱。”她从未说过爱我，而我不懂得爱。
她说：“A，你有一个好名字。她说，太阳神Aditya的首字母是A，在中文里，“爱人”的首字母就是A。但是你不属于我。”
她说：“A，我不爱你。去找L吧，她在家等你。”
我忽然想起她说没有给DX的信仰任何希望，我是否也从未给她的信仰任何希望？
B死了，她的眼睛闭上时，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我知道温暖的感觉，因为我也明白了爱的感觉。
如果我告诉你我不爱你，请记住我其实很爱你。
但是我从来没说：“宝贝”的首字母是B，你是这漫漫人世给我的宝贝。谢谢你教会我爱。
然后我找到了L，我们将相伴永生。
编辑：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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