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席

　　小时候，一是盼着过年，二是盼着谁家娶媳妇。盼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能做流水席吃到好吃的。

　　我十岁那年，腊八日，村里拴亮哥娶媳妇。每家每户都要随礼，礼金五块钱。中午，栓亮哥家就会请随礼的乡亲们做席。新媳妇的娘家，做的是上席，菜比较丰盛。乡里乡亲只能做流水席。虽说流水席上的菜不如上席丰盛，可也有四炒四炸四个大件。

　　还差好几天前我就掰着指头盼着做流水席。我父亲被拴亮哥家请去做柜房，没工夫坐席了。母亲疼我自己舍不得坐。坐席的美差就光荣地落在了我的肩上。

　　终于等到了坐席的那天。早晨饭我就吃了个半饱，想想中午就能吃上大肉丸子小肉蛋儿，真就垂涎欲滴。

　　中午一放学，我扔下书包就一路跑着去了拴亮哥家。看了两眼新媳妇，就打听坐席的事，我发现我的小伙伴二狗，小明也都来了，一问才知道他们也是来坐席的。

　　队长偏头二叔是外柜，负责安排席。我们小孩子被安排到了一个席上。

　　上菜时已经上午歪了，我的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盘子一落桌，我们就一起下了筷子。一人一口，盘子里转眼空空如也。就这样，上一个，吃一个，上一个，吃一个......接下来，上了一盘肉丸子。二狗一勺子舀了俩。等到小明去舀时，盘子里只剩下水了。小明站起来用勺子指着二狗说，你把我那个肉丸子给吃了。二狗俩个肉丸子在嘴里，撑的腮帮子鼓鼓的，嚼着咽下去说，哪是你的？你叫它它答应吗？小明说，一人一个你凭什么吃俩？二狗说，谁说一人一个了？你刚才连着吃了三筷子藕片，我都没说你，你还肉丸子呢？等着吧，等着明天我拉出来你再吃。这句话可惹恼了小明，小明舀了一勺子咸菜水，泼到二狗的衣服上。二狗从桌子那边转过来，一下子把小明推到桌子底下了。人们都凑过来看热闹。小明爬起来和二狗支着黄瓜架。二狗他爹奎大爷过来就提着二狗的耳朵家去了。小明的叔气得踹了小明两脚。

　　他们打仗时，我边看打仗边吃。真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啊。

　　我吃了个满嘴流油肚儿圆。吃饱里，我擦擦嘴上的油，就高高兴兴地回了家。

　　娘见我回来了，忙问，吃得怎么样？我拍着鼓起的肚子笑着说，饱饱地。太好吃了。要是咱家每天吃得和坐席一样该多好啊。娘说，除非你当上毛主席。我向娘保证说，娘，我好好念书，争取长大了当毛主席，咱一家人天天坐席吃好的。娘说，儿子，有志气，当娘的就等着那一天了。

　　晚上，没想到我的肚子胀，吃得咸，又需要喝水。我的肚子就胀成了气蛤蟆。胀得疼痛难忍坐卧不宁。母亲说，吃得太多撑着了。大冬天的，叫我在院子里转圈圈。我跑得满头大汗也不起作用。没办法，母亲只好背着我去了村里的卫生室。赤脚医生问清情况后给我一些泻药吃了。

　　回到家，不一会儿就一趟趟地上厕所，上吐下泻，肚子下去了。我也叫那些大肉丸子小肉蛋儿折腾的脸色发黄，四肢无力。一直到了深夜才在母亲的照看下慢慢睡去。

　　哎！这流水席坐的。

　　第二天，想想流水席上的鸡鸭鱼肉，又流出了口水。问娘，长冬哥腊月十几娶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