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蝴蝶一样歌唱

像蝴蝶一样歌唱

文/明晓东

秋天的阳光像蘸了水的破布一样从天空垂了下来，偶尔有风吹过窗外的柳树，一片一片的叶子落下来，像极了我内心的忧伤。

没有人知道我内心的痛苦。那一年夏天，整日争吵甚至拳脚相向的父母终于以离婚的方式结束了他们的战争。十六岁的我习惯了逃课、打架和抽烟，总是一个人无声无息地坐在教室后排的角落里，没有人会注意到我的存在。

青葱的年代，总有许多的情愫在内心悄悄滋长，像是欲飞的鸟儿，怎么也关不住。我默默地在日记本里写着一些长长短短的句子，模仿一些杂志上的情诗，内容却是写给一个叫盈的女孩的。盈是骄傲的公主，而我却是一只丑陋不堪的青蛙，但内心却怎么也止不住对盈的思念。教室外面的花坛里时常有飞舞的蝴蝶翩翩飘过，没事的时候我就捉几只蝴蝶，夹在日记本里，做成我自己私密的心情标本。没有人明白我内心的忧伤，甚至连盈都没有和我说过一句话，但十六七岁的内心，那种浓浓的思念却是无法阻止的。

高三的一天，我把写满了三年心事的日记本放在书包里，就一个人逃课去操场打篮球。回来的时候，教室里正发出一阵阵哄笑。走进教室，有人在喊：情诗王子回来了！我看见班上平时最喜欢嘲笑别人的强子正捧着我的日记本，用极其夸张的语调读着我的那些所谓的情诗。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像被人一下子脱掉了衣服一样窘迫。

我看见盈一下子冲上去抢过日记本，满脸通红地向班主任办公室跑去，我默默地捡起被抖落在地上的蝴蝶标本，然后坐在座位上等着班主任的发落。

果然，不一会我就被班主任叫到了办公室。怒不可遏的喝斥，苦口婆心的说教，然后是让回家叫家长。

我一个人跑到县城的河边，看着冬日的河水平静地流淌，却不知如何是好。教室不敢去，家更是不敢回，我害怕同学的嘲笑、老师的指责，更害怕父亲和继母的打骂。

第二天下午，我决定偷偷回到教室看看情况。悄悄地坐在座位上，我看到自己的日记本又完好无损地放在书包里，而且全班的同学再也无人嘲笑了。我迟疑地问了一下前排的学生，才知道由于学校人事变动，我们换了一位姓周的女老师当班主任，而且也没追究我的事。

盈破例地朝我笑了笑，而且让我看自己的日记本。轻轻地翻开，我看到了里面多了一只蝴蝶标本，美丽的翅膀上写着一行娟秀的字迹：喜欢蝴蝶，就让我们像蝴蝶一样歌唱吧，远远地牵挂，何尝不是一道风景，愿你的心情永远像蝴蝶一样美丽。纤细美丽的字体，像盈的，似乎又不像。我正准备问盈，盈却笑着走了。我的内心突然萌发了一种感动，从此，我不再自暴自弃，我像一株家乡的野草一样坚强了起来。

高中毕业后我就失去了求学的机会，虽然我知道自己和盈已经不可能再有机会了，但我依然牵挂着盈。虽然命运似乎已成定数，但我从来没有停止过努力，我学会了坚强面对一切失败。在外漂泊的日子，我一直珍藏着那只蝴蝶标本，只要看见那五彩斑斓的翅膀，我的心里就会浮现出盈的笑脸，像是蝴蝶在歌唱。

十年后，再回家乡小城的时候，我已经自学完大学的所有课程，而且考取了小城的公务员，在政府部门上班。而同样在小城政府部门上班的盈，终于正式成为了我的恋人，我一直以为那一只鼓舞我前进的蝴蝶标本上的字迹是盈写给我的。

在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盈特意带我去拜访周老师。已经退休的周老师把我们让进客厅，说起当年的往事，盈告诉我，那年她把我的日记本交给前班主任时，暴跳如雷的班主任正准备把我上报学校打算开除的时候，幸好学校换了周老师。周老师马上找到了盈，并召开了班会，这件事从此再也无人提起。周老师还专门安排盈把日记本放回我的书包。那一只蝴蝶标本，就是周老师制作并模仿盈旳字迹写上那样的话语，然后夹在日记本里，并不让盈说出去的。就是那些话语，让盈消除了对我的忌恨，并最终成为我的女朋友。

 “一只蝴蝶，让它歌唱，它就是美丽的精灵；仅仅当它是一只蝴蝶，它就是一只虫子而已。”周老师说。望着周老师满是皱纹的笑脸，我似乎再一次听到了蝴蝶的歌唱。我知道，我的心里永远有一只蝴蝶，舞动着美丽的翅膀，在轻轻地歌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