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智小小说二

张智小小说二题

张 智

一只鸡的隐喻

当年王莽追刘秀，追至秦岭终南山时，天已经黑了，双方只好各自休息。第二天黎明，刘秀歇脚的村子一只公鸡早叫了半个时辰，救了刘秀一命。刘秀登基后，这只催程的公鸡被赐为“终南祖鸡”，一村人皆赐刘姓。

正当刘姓人家为皇恩浩荡欢呼雀跃的时候，突然接到皇帝诗谕：“祖禽子孙皆神仙，只堪延养不堪馔”。

这个故事，大大给我讲了不下三遍，以至于我这个没心没肺的小屁孩好生无趣，心中充满了对重复和唠叨的愤懑。但同被一只雄性激素过于亢奋的公鸡拖累了两千多年的族人比起来，我这算是十分幸运的。

终于有一天，光武皇上定下的臭规矩被一帮“破四旧”的猛人扫进了历史的垃圾堆。村里村外数百只高贵得不可一世的大公鸡被乡亲们悉数擒获，杀的杀，送的送，瞬间都被“馔”了。

可是，有几个灵醒人偷偷藏了几只，只顾养着下蛋换盐，也不怕红卫兵“割了尾巴”。

此后，倒是消停了老长时间。终南祖鸡已被来杭、九斤黄等杂居同化，彻底沦为俗禽笨种。

直到另一个牛人出现，终南祖鸡才重新坐回“神位”。

这个牛人就是我哥，一个地地道道的农家二愣子。

我哥在一所很牛的农林大学上学，毕业后，谢绝了多个牛单位的邀请，回家给我大大说他要养鸡娃。

“啥？！”大大一听就火了。

我哥没理大大，私下却用大学积攒的勤工俭学钱把十里八乡与终南祖鸡沾点边的鸡娃全都收了回来，说要把终南祖鸡的种群恢复起来。

“我揍死你这个败家子！”大大忍无可忍，一根擀面杖把我哥逐出家门。

我哥二愣子劲也被逗惹起来，二话没说，请人盖了两间石板房，干脆住到山上去了。

眨眼过了五年，邻里们差不多忘了这事儿。突然有一天，一群记者扛着长枪短炮拥进村来，让我带他们去山上采访我哥。

我哥一下子出了名。他培育的终南祖鸡，完全恢复了古时的特征，一只能卖二百元钱，一时跟附近王莽村的另一个牛人培育的关中黑猪齐名三秦，成了人人喜欢的抢手货。

我就想，大大讲的那个不尴不尬的故事也该退位了，而我哥的故事从此就要流行了。

历史就是小小说

太子太傅伍奢和太子少傅费无极共同教导太子。伍奢为人正派，太子近伍而疏费。无极心生妒恨，告状到楚王那里：“太子和伍奢谋反，不久将举事！”

这帽子扣得太大，楚王不得不防。于是，把伍奢拘禁起来。

费无极害怕伍奢的两个儿子报复，又进谗言道：“伍奢的两个儿子都很能干，倘若跑到别国去，就会对楚国不利。莫若趁此机会，藉释放他们的父亲为名，叫他们回来，一块儿除掉！”

楚王听罢，就派人告知伍氏兄弟：“快快回来，我赦免你们父亲的罪！”

伍氏兄弟知是陷阱。弟弟劝哥哥一同逃走。哥哥沉吟良久，黯然道：“倘若我们一起逃走，岂不是将老父遗弃？国王既然说子能回朝，父可免罪，不回去正好落下口实，他可以反过来说，是你们不回来的，我所以杀了他。我们岂不是背了个不孝之名？倘若我们一同回去送死，伍氏一脉就可能被赶尽杀绝，从此消失！”

弟弟急切问：“那我们该怎么办？”

哥哥凛凛然抬起头，语气坚定地说：“你快到吴国去，我一个人回去就行了。你比我聪明，本事大。倘若全家被杀，报仇的责任就落在你身上了，这总比大家同归于尽好得多了！”于是强行送走弟弟，返回楚都。父亲伍奢闻知只回来了一个儿子，大笑道：“这下国王和他的臣子，恐怕连饭都吃不下去了！”

不久，伍奢和大儿子伍尚被楚王杀害。

后来，那个历史上非常有名的弟弟伍子胥，借助吴国兵力，大举进攻楚国，报了父兄之仇。

乱世当中，只要有伍尚这样的君子，费无极这样的小人，楚平王这样的昏君，伍子胥这样的能人，故事不用编撰，都会十分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