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熟的季节

    恍然间春的脚步已渐行渐远。我和同事上塬，忽然在田野的林荫里听到一声“算黄鸽”亲切的叫声，心便颤了一下。车子从麦田旁边走过，我才发现，在炎炎骄阳下，塬上的麦子比城郊一带成熟得更快呢。停车，站在塬畔上，空气中浓郁的麦香味扑鼻而来，成熟的田野泛起阵阵麦浪，绿树簇拥的村落，瓦蓝的天，自由的风，吹过平坦的麦田，一浪一浪地拍打过来。这些自由自在的风，吹过麦田和村庄，吹去了春天，又吹来了夏天。长久坐在办公室的人，这才意识到，炎热的夏季已紧随春的脚步姗然而至。

    “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夜来南风起，小麦覆垅黄。”这是白居易的诗句。麦子黄了，金黄金黄的。等待着让一把雪白的镰刀如期收割，等待着与农人的汗水相融，等待着走进庄稼人幸福的甜梦里。

    麦田，养育了生生不息的人类。艰难的岁月里，饥肠辘辘的乡亲们翘首期盼，看麦子抽穗、扬花、灌浆，仿佛是看自家儿女的成长。乡亲们甚至把麦子的成熟，当做新一年的标志，老人若在麦子成熟前去世，不说没有活过今年，而会遗憾没有吃上今年的新麦，回归了他来时的土地。

    我在村学校教书那会儿，家里种了十多亩地，由于那时生产条件太差，道路又不畅，现代化的收割机器派不上用场，麦子熟了的季节也就成为一年中最忙最累的时段。

    修理镰刀、叉子、扫帚、木锨，按场、支碌碡。从开第一镰，这古老的运动一下子就进入了高潮，火辣与匆忙的气息始终笼罩着整个乡村，场面是热火朝天的沸腾，路上黄尘飞舞，村子内外到处是忙碌收割的人们，连空气也似乎因着人流而漾动着；炙热的阳光和热风炙烤着胸膛和脊背，黄浊浊的汗滴顺着皮肤往下淌，淌进眼睛里，涩涩的，淌进口里，咸咸的，手掌上是被磨出的水泡，胳膊上是被麦芒刷出的许多细小的红点和血痕，汗一浸，一点点刺疼的。坐在树下阴凉里，啜一水，眼睛微红，默默地看着面前的麦地。割吧！丰收在望。为家人加油，也在心里为自己鼓劲。

    如今水泥路开通，机械化的耕作使麦子从收割到晒麦、种秋变成一个快节奏的忙碌过程。加之，产业结构的调整，由单一种麦，变成多种经营，劳动强度大大减轻，压力缓解。但是每到这个季节，我都会幸福地回忆那艰难岁月里的甜蜜。

    由于工作调动，我也由基层学校到局机关工作，与土地有了些距离。自己也从繁重的体力劳动中解脱了出来，而欣喜的时候，又为少了乡村生活很多趣味而遗憾。那往昔的岁月，那种艰辛中的温暖、操劳中的快乐，如今都已离我们而去。不管怎样，童年、少年、青年度过的那些麦香四溢的日子，会久久地刻在我的脑海里。为了工作，更为了生存，我在狭窄的钢筋水泥丛林中小心翼翼地行走着，城里生活也并不轻松，反而是我常常怀念那种劳动的场景，收获的心情！

    麦熟季节是收获成熟与播种希望的季节，是农家用辛苦酿造欢乐的季节。

    我喜欢麦熟的季节，尤喜它的繁忙与温馨，始终刻录在我心灵的光盘上，经久弥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