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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在黄土高原半山的窑洞里,吃水通常是个大问题。扁担是每个家庭必备之物。妈妈说,在我们很小的时候山洼下也曾有口古井,那时家里做凉粉,母亲除了照顾我们年幼的兄妹四个之外,还要从山下一担一担地担水、一个程序一个程序地淀淀粉、做凉粉……母亲辛勤的汗水,流淌在我童年的脑海里,浸透我脚下每一寸干旱的黄土坡…… 我十一二岁的时候,家里没钱打不起井,别人家打好的井,我们和三爸出了井轱辘和井绳的钱,换来可以随时到别人井边打水的便利。他们家在山的中间地段,我们家基本就到山顶了,来回我都和妹妹抬一桶水,上坡了前面的低点,后面的抬高点,不至于把水洒出来,但毕竟年龄小,水到家基本就洒成多半桶了。 这样看别人脸色的日子过了一年,爸爸找了人,在自家院子里开始挖井,一筐一筐的土被临时置放的井轱辘打出来,干的土变成湿的土,湿的土变成胶泥,胶泥变成石子,石子变成泥糊,终于打出水了,而且那水好清亮好甜!水井有十几丈深,粗绳依次绕三圈才能打上来放下去。后来买了细的钢筋绳就不用来回的拨绳了。井口和最底层都用砖围了几米,中间地段还是土圈,我趴在井口向下看,井底的水像是一个碗口小的圆圈在那里荡啊荡,两边就像自家的土豆窖一样留有供人攀爬的小土坑。为了固定井轱辘,井口见方的地方都用水泥灌过,平平整整,太阳晒过的午后我们姐妹们常坐在井旁唱着新学的歌…… 自家院里有井了,我们结束了挑水抬水的生活,变成了写完作业给瓮里打水。储水的瓮很深很粗,每天都要打够两老瓮,因为做凉粉淀淀粉需用大量的水。打水也是个苦差事,关叉子、开叉子、放绳,都是我的事,往上搅的时候却必须要弟弟或妹妹帮忙,他们两个小的可以换工,而我却不行! 为了学会打水,我经过了多次失败,遇到了很多挫折。不是水桶滑落井中,就是井绳“脱缰”。每次遇到这种事,爸爸从来不说一句埋怨我的话,总是默默穿上雨鞋,加件衣服就下井了。我问爸爸这井到底有多深,他说一丈大概就是一个窑洞的高度吧?天,十几个窑洞那么高?我还记得有一次,家里没人,桶又掉进井底了,我试图攀爬下去自己取桶,才下了几米,那阴森森的寒气就扑面而来,下到中间土层段我退缩了,那井底晃荡的月牙儿好像在讥笑我的到来,这终究不是我该来的地方,回头爬上井口,暖暖的阳光晒在身上,还是这种感觉好啊! 有一次自以为自己长大了,可以摇动那根粗壮的井轱辘了,于是第一次自己试着打水,没料到打水打到半路竟脱了手,井轱辘把不停地飞转,系着水桶的绳子飞速下坠,我害怕极了,脑海里浮现出爸爸攀爬着下井时艰难的身影,竟不顾井轱辘的飞转,毅然用胳膊挡了上去。呵呵,我竟然挡住了,桶没有掉进井里,待我吃力地把那桶水打上来时,才发现自己浑身是汗,胳膊生疼……现在想起来都后怕,那个瞬间,如果胳膊被飞转的井轱辘把打折了,岂不是有了更大的灾难? 后来井里安了水泵,井轱辘就失去了它的意义,生锈的铁轱辘放在院子里,像一个孤苦无依的老人,观看着眼前的物是人非。一拉闸刀,哧哧响几声,水便从细小的水龙头口奔流而下,站在大瓮边能感受到来自深土层的那份清凉和扑面而来的清香…… 现在,院子里又安装了自来水。可妈妈还是喜欢用自家井里的水,纯净纯净,甘甜甘甜,喝一口甜丝丝,美滋滋的……
编辑: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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