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中旧志序言选辑（1）

    嘉靖《汉中府志》序
    往岁，宪副李君鸣叔、太守赵君于南仰奉我圣天子之命保厘兹土，各尽厥职。无何，政用有成，乃令郡丞张君幼养重修厥志，且相告曰：“古者记事之史谓之志，《书·大传》曰：“天子有问，无以对，责之史；有志而不志，责之丞。”是以宋、郑之史，皆谓之《志》。司马迁更《志》为《记》，已非其旧，且无《地理志》，班固创始为之，遂成谬学。盍考诸对曰：作史之难，无出於志。诚以志者，宪章之所系，非老於典故者不能为也。故范晔、陈寿之徒能为《记》、《传》，不敢作志，盖重其事云。顾予浅昧，将何述焉！虽然，夫子言礼，尝叹夏、殷无徵，以文献不足故耳，是志诚不可忽也。於是参用旧志，详加增定。建置必分野，故先之以《天文》；封域以山川为界，故次之以《地理》；地必有所产，故次之以《田赋》；丰则多故，故次之以《职官》；政兴则教立，故次之以《学校》；学以兴贤，故次之以《选举》；贤兴而后材可抡，故次之以《人物》；物不可以徒饰，故次之以《典礼》；事穷则变，变则通，故以《丛纪》终焉。缮写成帙，使来请《序》。予惟汉中，古称重镇，迨及我明，尤为要地。说者谓“控六路之师，据两川之粟，通荆襄之财，出秦陇之马，天下大计，於此可定。”斯言诚是矣。今四海一统，远非昔比，但山川险阻，逋逃渊薮，千载一时也。先年王纲倡乱，固幺么不足道。厥后蓝四一起，川陕骚动，至遣廷臣会兵始讨平之。近马兴等敌，杀官兵为祸，亦非细矣。况兹者胡虏猖獗，远近戒严，秦晋唇齿相依，隐忧叵测，昔人号为威御之处益明矣。凡有地方之责者，若各给一通，置诸座右，凡古人未然之防，及巳试之效，一展卷而尽识之矣。所谓保邦龟鉴者，非欤！使承平如故，分野，则天道可明矣；审势，则地利可因矣；官职修，则庶绩凝矣；户口增，则生齿日繁矣；田赋轻，则民生厚矣；学校崇，则风化可敦矣；人物辨，则淑慝旌别矣。用此数者，虽达之天下可也，而况於一郡乎？然则，重修此《志》，岂曰小补之哉！
    赐进士出身通议大夫户部右侍郎前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奉敕巡抚辽东地方兼赞理军务西陂刘储秀撰
    顺治《汉中府志》序
    郡国亘古不变者，在天为分野，在地为山川。若户口则登耗变矣，赋役则轻重变矣，兵防则疏略变矣，官师人物则盛衰变矣，沟垒渠梁、胶庠廨宇，以及诸所建置，则隆替变矣。郡必有志，所以纪变也。备考而谨书之，使良庖司割者，知大窾坚软所在，砉然游刃；诊脉而诘其浮沉虚实，据案处方，补泄可以无误，志之利益如是。予抵兴元，首问主藏吏，漫应曰：“无有。”索之再三，以镌版数片呈，积尘寸计，点画不可辨。盖自万历癸卯，以至于今，垂及六十年，所不付诸嬴烬者，幸也。前辀既仄，来轸方彝，而绝续之间，阋无纪述，用怦然不释于怀。会天悯孑遗，雨时暘若，守土吏既获有宁宇，仰禀各宪台教令，朝夕佩成算，故虽以谫劣下才如达道者，得勉竭马牛奔走之力，冗中抽暇，谋成此书。书成，抚卷喟叹，叹世事之变相寻未有已也。薙草卜居，流庸渐复，由耗而变之登也。汰无艺之征，用缓有节，由重而变之轻也。蒙戎藜藿之中，虎豹凭焉，由疏而变之密也。旦气初动，知宠赂之可羞；公道重昭，以弓旌为不辱，由衰而变之盛也。彼黍离离，百工敛迹矣，斧斤复应乎星辰，畚插乍兴其云雨，由替而变之隆也。其渐变而之微者，前此十余年来，扶嬴（羸）溃毒之功，其尽变而无乎不媺者；从此数十年内，规远虑长之计，其万不至变为不媺者；从此数十年后，历于永持盈戒盛之心，功有与立，计有与定，心有与为，提呼则亦踵此《志》而增修之，而考镜之。已矣，刍荛献忠，窃于诸论断中，三致意焉。若乃有诹不答时，存阙文谊，不敢以传疑当掌故。吾颖未枯，更需摭实云尔。
    顺治岁次丙申，汉台萸饮之日，兴元长东吴冯达道谨志
    康熙《汉南郡志》序
    丙寅之冬，奉命来守汉南，维时滇逆荡析，山川归正，民还井里，咸乐升平。天子适命儒臣修辑《一统志》，以彰声教，讫四海之盛，征收天下舆图，亟于编次。余因检阅汉南旧志，披而读之，喟然而叹曰；猗欤美哉，历观流峙，则神禹导水而为南条之汉者也。俯览城郭，则汉高于此肇四百之基，武侯于此定三分之烈者也。人文则李固立严正之节，德舆①富藻丽之章。疆域则西北尾雍，东南首蜀；倚空云栈，泄水黄金，矗腾高之险，以限巴陇之冲，列逼昃之奇，以壮郧襄之势者也。岂非方域之鸿图，区宇之胜概，今昔之所必据，治乱之所攸关者乎。惜岁月绵延，纪述废失。是编也，明万历癸卯创起于崔郡侯，迨至皇清丙申，继辑于冯剌史。篇章虽云典雅，而蒐罗未免简略，且从乙卯丙辰以来，山狖跳梁，釜鱼喷沫，其间倾欹反侧，轶理背伦，殊多紊裂。一旦皇威赫濯，虎旅扫除，立睹廓清，芟削殆尽，引端暨末，阙尔未书。因是广接绅衿，授餐适馆，各抒闻见，汇集篇章，仍旧志之条目，缀后来之考订，共成二十四卷。退思之下，手自挲摩，繁者删之，逸者补之，略者益之，疏者密之，不涉于风化纲纪者去之，或缘于讹传影射者刊之，皆本之邑乘之笔载，核之往代之史籍，而后捐其冰俸，付之梓人。虽然，余有难言者矣。古人之成书也，左拥图籍，右列缥缃，点窜涂抹，指疵斥颣，句栉字比，咸以精实正定为主，而又访问遗贤，广咨故老，非藉论于脍凤脔龙之名卿，则取资于茹芝披草之逸叟，然后勒为一帙，传之将来，书如是其难也。今汉南屡被寇氛，世胄寥寂，家无司空之十乘，架无邺侯之万签，名山之著述罔求，公府之方策遗散，老成凋谢，隐士莫闻，长民鲜与可之逸奇，游览绝子瞻之精赡，文献不足，实愧稽求，多石少入，贻讥柳子。余也，并千狐而为裘，集百鸡而为蹠，以类聚，以群分，或疑信有未祛，恐虚实之未核，辄敢仰尘上公之览，希附《一统》之编，则鄙陋驳杂，何可辞焉。顾或泰山不厌土壤，河海不憎细流，后之君子视如岷山之导，以是编为发源，庶几称水德之滥觞焉可矣。
    时康熙巳己菊月，知陕西汉中府事，关左滕天绶撰
    嘉庆《汉南续修郡志》序
    戊辰冬，予承乏守汉中，捡视郡乘，则康熙二十七年知府滕公天绶所辑，距今百二十余年，板残字蛀，模糊不能成句读。征各属志，惟南郑为嘉庆元年知县王行俭所修；城固、洋县、西乡、沔县、略阳亦皆辑康熙年间；宁羌、褒城、凤县则旧本无志。慨然曰：文献之无征，至于如此，将何所稽以为治耶？质之中大丞方葆岩先生，先生曰：“举修废坠，守土责也。顾《志》之难，江文通言之：志者宪章所系，其原起于《尔雅》，非老于典故者不能。郑渔仲《通志》贯穿百家，综核异同，诚为不朽之业。郡邑之有《志》，虽不必若《通志》之兼赅，亦必广搜博收，备一方掌故。若秦《志》中一二，脍炙人口，文虽美，特自成一家言，未尽合志体也。”余领先生言，心畏其难。会先生移督浙闽，不能以时请训，弥怅怅然若失。既得《陕西通志》阅之，其书为溧阳史文靖公奉敕所修，义例精当，考据详核，蔚然大观也。乃奉诸案头，以为续修准式。初视事之年，宁陕总镇移安汉中，军府甫辟，百务维新。庚午辛未，郡属频大水，山内清风，岁有抚绥事宜。壬申夏，董大中丞奏委修郡城，数年来事务繁赜，昕夕靡宁，然稍得闲，则以搜辑为事，随得随录，渐次成卷帙焉。汉中当秦蜀冲，上通河陇，下扼荆扬，为自古形胜地。林幽谷奥，易以藏奸，则书中之关隘、道路、山川为最要。自萧相国凿堰渠以足军食，诸葛武乡侯、吴武安王兄弟相继浚导，水利之视他郡为重。至以周南化行之地，百数十年节孝义烈，其足馨香俎豆者何限，而居下处卑，未尽旌厥闾里。采访非其人，则以爱憎为去取，失实者多矣。余友广安郑君炳然，秀才从军，驰驱边徼十数年，山川向背，道路险夷，不啻画沙聚米。余入老林抚绥，暨督修堰渠，郑君必策马偕，又精绘事，工远势，能具千里于尺幅。南郑孝廉杨生筠，富文学，志洁行芳，其风徽盖慕乡先贤李司徒父子者。乃以绘山川、疆域、栈道、水利各图，考订校阅之事，属之二君。余与郑君先尝作《三省边境山川道路图》，适少司徒卢南石先生使蜀归，因就正，先生曰：“此图甚费苦心，若将里数用开方法，则远近更瞭如指掌。”今卷中各图，胥准以开方，十一城四至八到，视他书较清晰焉。旧《志》所有者，列原辑滕君姓名于前；其旧《志》未备，而循《通志》义例增入者，则专载某某辑，不作凡例，以循《通志》沿旧《志》成文，毋庸另标列也。各卷首无弁语，亦无后论，惧剿袭，徒蹈雷同，学识浅陋，议论鲜当也。辑始于十六年春，至十八年冬，共得成书卷者三十有二。搜存见闻，罔罗放失，以待后之蓄道德而兼三长者采削焉。志乎云哉。然葆岩、南石两先生之教不敢忘；郑、杨二君子之相助，其用心良苦，未可湮没也，爰叙续辑之端委于兹。
    时嘉庆十八年岁次癸酉孟冬月，汉中府知府溆江严如煜撰
    嘉庆《汉南续修郡志》序
    溆浦严君乐园守汉中之四年，辑《郡志》既成，以书寓余，乞为之序。余惟方域之有志，所以备考览，资政治，而供史氏之采择也。《周官》：“小史掌邦国之志，外史掌四方之志，职方掌天下之图”，凡土训诵训之所道者，此也。当是时，列国皆有史，以达于天子。自侯国改为郡县，而《史》惟王朝有之，则方域之《志》愈重。汉中府领二厅一州八县，界秦楚蜀之交，山谷阻绝，汉江探险，南北栈道，绵亘千里。先是潢池不靖，妖氛四起，汉中实当其冲，屡被锋镝。赖我国家声威赫濯，天戈所指，荡涤铲除，而终南穷岩邃壑，豺虎窜迹，尚虑伏莽。时君方官郡司马，大府廉君才，密令办治之，用足轻骑减从，深入其阻，周历所至，召其众而晓譬大义，俾屯田耕种，世为农氓，永永无有他志。君经济大略，卓卓如是。天子最其能，擢守斯邦，盖知君者深矣。君既茳事，戢（集）新兵，筑废城。会遇岁祲，山地硗确，民易转徙，拊循倍难，守土之吏，辛勤劼毖，宜不暇于文字之役，而顾汲汲议及《郡志》者，岂非以汉中为《禹贡》梁州之地、褒斜故道、武侯之所经营，数千年来，关隘、风俗、学校、田赋之属，实与郡县之政事相维系，固志方域者之所当从事欤！《志》纂自康熙三十年太守滕君天绶，阅百二十余年而君收拾散亡，取而重辑之，门次部居，有体有要，于古今形势，尤不啻聚米画沙。在京师，余与君尚论近代作者，以顾宁人《郡国利病书》，及顾景范《方舆纪要》为关系天下大计。今君居官，既以兴利去病为事，而诸所涉历，刊有《三省山内风土杂识》，尝征余序，未有以应。而今又得读是《志》焉，以余无似君谬推余古文辞，复以余好谈经世之务，深相契合。余老矣，伏处田庐，已无用于时，而君甫为良二千石，生平所学，举而措之民物者，设施厝注，当不仅在汉中一郡，此余他日所尤乐为载笔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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