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 听

偷   听

霍国霞

母亲生日那天，我带女儿回乡下老家住了一晚。我的女儿是母亲一手带大的，她还恋着奶奶，跟奶奶有深厚的感情，晚上就跟奶奶睡。

夜里，我从母亲的房门口走过，听到女儿和奶奶在房里喋喋不休地说话。我和母亲年龄相差三十岁，平时都没有多少共同语言，她们一个九岁，一个七十岁，相差六十多岁，怎么会有那么多话说呢？我一时兴起，就不声不响地站在门外，偷听她们祖孙俩说些什么。

她们闲扯了一会后，女儿问：“奶奶，昨天刘伯伯的母亲生日，爸爸给了她伍百元钱；今天你生日，爸爸为什么只给叁百元钱呢？”母亲说：“乱讲，你爸爸不是这种人，一定是你看错了。”女儿说：“真的，妈妈想给叁百元，还跟爸爸吵了几句嘴。”沉默了一会，母亲问：“是哪个刘伯伯？”女儿说：“爸爸的领导，就是经常叫爸爸去干活的那个刘局长呀！奶奶你见过他的。”母亲说：“噢，是刘局长的母亲生日，你爸爸当然要多给些钱了，不奇怪。”女儿问：“为什么刘局长的母亲生日就要多给钱呢？奶奶，难道你还不如刘局长的母亲重要吗？”母亲说；“奶奶怎么能跟人家比？人家的儿子当局长，你爸爸有求于人家。”女儿问：“爸爸求人家什么呢？又没见刘伯伯帮我们干过活，倒是刘伯伯经常叫爸爸帮他干活。”母亲说：“单位里的事复杂着哩，就是刘局长帮了你爸爸的忙，你也不知道。别说了，快睡吧”。

房里一时静下来了，我的心情却无法平静。是呀，我为什么要给别人的母亲伍百块钱，只给自己的母亲叁百块钱呢？其实我和老刘仅仅是朋友，他只是我的领导而已，我根本没求过他什么，他也从来没帮过我什么，正像女儿说的，倒是他经常叫我帮他干活。老刘的母亲生日时，我是看许多人都给伍百元以上，所以也给了伍百元。

静了一会后，房里又有声音了。依然是女儿问：“奶奶，爸爸小时候也跟你睡觉吗？”母亲说：“对，你爸爸一直跟我睡到七八岁才分床。你爸爸小时候可没有你懂事，他老是把一双冻脚往我怀里踹，要我帮他暖脚，不帮他暖脚就发气闹腾。”女儿说：“奶奶你别帮爸爸暖脚，让他闹。”母亲说：“傻丫头，哪有母亲不疼儿子的？”女儿说：“可是爸爸不疼你，给人家的母亲伍百元，只给你叁百元。”母亲长叹说：“唉，我已经很知足了。你看村头的二奶奶，养大七个子女，老了却没有人理，临死孩子都不在身边，被老鼠咬掉鼻子和一只耳朵”。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眼泪忽然流到脸上来了。我发誓以后再也不把别人的母亲看得重过自己的母亲，因为不管别人当多大的官，他的母亲也没有帮我暖过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