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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上班,却想起上班,我难道有病?其实这与我生活的经历不无关系,更与我上班的经历不无关系。 像我这样已经四十多岁的一代人,小时候唯一的梦想就是能干公家的事,天天有馒头吃,特别是农村孩子。每当我津津有味,絮絮叨叨给儿子“上课”的时候,儿子似乎有些不耐烦,甚至经常呛你一句:年代不同了!我只得苦笑,也是啊,仔细想来,自打他出生一来,没有缺过吃,没有缺过穿,从上幼儿园第一天起,唯一缺的就是玩乐的时间,而我小时候虽然曾经常吃不饱,穿不好,但却从未背负过像儿子一样沉重的书包,从未像儿子一样主动要求补过课,除了正常的上课就是一群孩子滚铁环、打土仗、捅马蜂窝,甚至起哄叫老师的名字,那种看似傻乎乎的快乐也许今生再也不会有了。 于是,我经常想起了,也经常在实践着两个字——上班。 知道上班这两个字,是在我8岁的那年。大姐大我20岁,在我出生的时候已经学校毕业在城市参加工作了,我只知道她是教书的,和父亲是一样的职业,不一样的是父亲一辈子在农村教书,她走进了城市。现在想来,实际上,父亲也是上班的人,只是农村人从来不叫上班,干什么就是什么,很直接。跟着姐姐到城市正是8岁那年的暑假,天气特别热,由于放假,姐姐就在她家里带我和小我6岁的小外甥。她每天要我背诵一首唐诗,背诵不会就不准吃饭,由于能吃上馒头,甚至有时还能吃上肉,我虽然不很愿意背诵,但是为了不至于挨饿,虽有不乐意却还是尽力完成“任务”。有一天,忽然想起,姐夫每天早早就出门,下午才回来,觉得很奇怪,于是问姐姐:姐夫每天出去干啥?姐姐说:上班。我瞪圆了眼睛:上班是干啥?姐姐说:挣钱!我疑惑不解。姐姐说,干脆明天你姐夫上班你跟上去逛,看看什么叫上班。我高兴极了,既能躲开背诵唐诗的枯燥又能知道什么是上班,还能看看上班咋样挣钱,多好呀!于是第二天,我就跟着姐夫上班了。 姐夫是搞水利的,办公室两个人,路上他安顿我,不能顽皮,不能半晌要回,不能哭闹,我都一一应允。姐夫一进办公室就打开一卷图纸,用三角尺测量、标记,红蓝铅笔用个不停,不时还和对面的人商量,一起运算,填写数字。中午我们吃完饭,我躺在床上睡着了,醒来一看,姐夫还爬在桌子上写写画画,我终于觉得自己知道什么是上班了,于是当时就想,我以后也要上班,上班舒服,只要用红蓝铅笔、用三角尺就足够了!上了班,公家就给发钱,发了钱,就能吃上馒头,多好呀!我偷偷把这种想法藏在了心里。 现在想来,当时小小的我是多么的可怜无知却又多么的天真,但那一次在我幼小的心灵留下了深深的印痕,也许终生都无法抹去。而今,每当我坐在办公室写材料爬格子特别烦躁的时候,每当工作遇到了诸多的困难很吃力的时候,每当看到不平事而愤愤然甚至无所适从的时候,我总对自己说:8岁那年那次你是咋想的?于是心绪慢慢又静了下来,瞌睡总要从眼里过,还是扎扎实实坐好每一个班。坐在这里,就有班可上,就有工资,将来还有养老,有什么可浮躁的? 我同时也想起了儿子的现在,整天背着沉重的书包,奔忙于各种补课班,晚上自学到后半夜,比起自己当年上学,其实苦多了。我凭什么再训诉儿子进不了全年级前50名?前100名还不行?我总想让儿子比我强,比我强首先要学习比我好,而我从来就没有进过全年级的前50名,我为什么要把自己的虚荣强加于儿子身上?考进前50名,就能上好大学,上个好大学就有可能有一份好工作,有一份好工作就能生活得更好,儿子生活得更好我脸上就有荣光,这是个科学的逻辑吗?儿子按我的要求去发展就一定会和我为他做的设计相一致吗?未必。 于是,我做了种种大胆的假设: 假设儿子考了一个好大学,得到了一份好工作,但是他把班不当班上,干出来的活别人不认同,上司不满意,而他自己也对干好干不好却无所谓,最可怕的是儿子说:我就这水平,没办法,抱着一个无所谓的态度,咋办? 假设儿子没有考上一个好大学,得不到一份好工作,但他却想有一份好工作。我只能绞尽脑汁靠关系东找人西求人,最后还是没有一点着落,儿子也许会说,别的孩子家里如何如何,你却帮不上半点忙,你这个老爸咋当的,咋办? …… 假设来假设去,我想还是不要假设的好,走一路看一路,假设毕竟是假设,还是现实一点,把各自每天的班上好,心里会更踏实些。我对儿子说,人生的每个阶段只要自己尽心尽力也就足够了。我还能说什么呢?忽然想起,周国平先生早就说过,每个追求者都渴望成功,然而,还有比成功更宝贵的东西,那就是追求本身。自打上班以来,我什么也没怕过,就怕领导、怕同事说,叫你干件事你干不了,干不好。于是即使自己拿不下来,也要千方百计想办法尽量往好处做,生怕人嗤笑。 哲人说,人如果在十四岁时不是理想主义者,他注定庸俗得可怕,如果在四十岁时仍然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就未免有些幼稚了。我在想,人如果既不想庸俗又不想幼稚,只要有一份班可上,就要时时刻刻尽心尽力,至于能力水平如何倒未必那样重要。
编辑: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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