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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拉卜楞寺,我的神情没法不庄严,我的内心没法不虔诚。 据资料记载,拉卜楞寺占地1234亩,建筑面积达82.3万平方米。在如此巨大的寺院里,我随着转经的人群绕着拉卜楞寺转经、行走。绘图华丽的转经筒被一只只或粗糙或纤细的手转动,吱呀吱呀,轨轴发出或轻快或沉重的转动声。谁知道,这巨大寺院里的第一声经轮由哪一个信徒转动,由哪一个经筒发出?谁能知道,这最后一个经轮何时在何处停止转动?谁又能知道,在这漫无头尾的转动声里,包含了转经人多少祈祷?多少念想?多少希望? 绕拉卜楞寺外围行走,为的就是转经筒。 在回廊里,在殿宇里,巨大的、中型的转经筒一列列排列有序,在无数双手不停地转动下,依次吱呀呀轱辘辘,无头无尾,无始无终地转动着。我的手指掠过红底彩绘的经筒,感受着它们新妆的华丽;我的手指掠过因为无数的手指触摸而漆皮驳落露出本质的经筒,感受着落在它们身上的岁月的印痕。有的经筒实在太笨重了,我不得不使出浑身力气转动它并听到转轴艰难的吱纽声,可紧随在我身后的一个身材弱小的藏民却能飞快的转动轴承,令经筒发出欢快的歌声。这是什么样的力量?我只能说,这是因为她的心中有无比虔诚的信仰。 此刻,置身于拉卜楞寺这巨大空旷的寺院里,金顶琉璃、红墙碧瓦的建筑,色彩斑斓的经幡,甚至斑驳的红漆木门、草泥土墙都充满着神秘,我吃惊而新奇地观望着这个神秘的地方,观望着每一位前来朝拜的行色匆匆的藏民,并在他们来到转经筒前时,自觉地让开路,目送一个又一个转经人快速地转动经筒快速地走向前方,倾听从他们口中发出的我永远也听不懂的六字真言和祈福祈祷的语言。瘦削的身材、黝黑的脸色、佝偻的腰身、细密的皱纹、锈蚀在一起的沾满灰尘或草屑飞絮的发辫、蓝黑军绿藏青的藏袍,目不斜视,手擎小经轮,口中念念有词……走过我面前的转经人,大都是这样的形象——在我看来,他们太疲惫了,长途跋涉,风尘仆仆,衣食不饱,多有病容,有的甚至拄着拐杖,步履蹒跚。这些疲惫不堪、神情憔悴的人们,像寺院里无始无终的经筒声一样,无头无尾,无始无终的绕着寺院行走着,他们是这座庄严的寺院得以生动的另一部分。而更令人肃然起敬的是,我在这些转经的人群里,看到了他们——三步一叩,行着长跪大礼,五体投地前额抵地的朝拜者。没有人督促他们,也没有人阻止他们,一切都是那么自自然然的出现、发生。一、二、三——即使身边有再多的眼睛注视,即使有再多吵杂的声音询问、交谈,她们的双脚绝不超过三步。停步,双手合掌举过头顶,再划止胸前;双膝跪下——不怕污泥,不怕粪便,不避石子,不避坑凹,就这么无条件地跪下;手臂着地,匍匐,额头抵地叩响——同样地不怕尘土污泥。虔敬至诚的动作,单纯朴素的眼神,用胸膛行走,用身体丈量,他们用这种方式拉近着人与佛之间的距离,拉近着肉体与精神之间的平等。这是对长生天的礼拜,这是对厚土地的膜拜啊,前方有多远?膜拜何时歇?太阳何时升起,星星何时殒落?狂风何时吹过?骤雨何时降落?这些统统不在他们的大脑意识里。他们的眼前,只有通往佛教圣地的长路;他们的心里,只有默诵着的六字真言,只有至高无上的佛界神灵。 八月的甘南,天蓝草绿,热风轻吹,时空在拉卜楞寺上空仿佛永远是宁静安详的。所有的人物,所有的面孔,都变得庄严肃穆,寺院的钟声是轻柔的,诵经声是轻柔的,行走的脚步是轻柔的,被风掀动的衣裙是轻柔的——除了我的思想。我像一个怪异的闯入者,呆呆地看着他们匆忙地转经,轻柔的诵经,看着他们起起伏伏的长跪叩拜。他们因什么而来?他们怀着怎样的期盼与希望?他们有着怎样的生活经历和身世?许多许多的问号萦绕在脑际,与他们虔默的诵经、起起伏伏的跪拜渐渐融合成一种无法言说的感情,有敬畏,有感动,有从心底涌上的关于生命的苦楚酸痛与怜惜……我想搀起每一个匍匐在地的生命,迫切地与他们交谈,迫切地想知道他们生命中的艰难困苦,迫切地想掏出身上的钱物帮助每一个受难的生命。然而,他们真的需要我的怜悯同情吗? 人生在世,生老病死、悲欢离合,大抵如此。是什么支撑着我们在艰难困顿中前行?是什么延续着我们日复一日的生命?是信念、希望、梦想!这些平素看似大而无当的缥缈概念,此刻却被这些顶礼膜拜的朝圣者演示得那么清晰可辨、触手可寻。据说,朝拜是每一个藏民生命中必不可少必须亲力亲为的大事,一生中十万次的长跪叩拜是对佛的最高膜拜。正是为了这种最虔敬的佛礼,一代又一代的藏人行走在朝拜的路上,风餐路宿,忍饥挨饿,痛楚、疲惫、虚弱,他们用肉体的痛苦奔波,来换得精神世界的一种圆满、一种解脱,一种安宁,来换得灵魂深处的一片光明。怀着这种信念的人,他们的行为,岂是我们这些匆匆忙忙的游客浮光掠影所能懂得? 匍匐在朝圣的路上,他们的肉体,低于尘埃; 匍匐在朝圣的路上,他们的灵魂,高于天界。 匍匐在朝圣的路上,他们的生命,因膜拜而永远壮美!
编辑: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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