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六年四月,皇帝避暑于九成宫。这就是隋朝的仁寿宫。
    在山上盖起了雄伟的宫殿;堵沟壑聚水,营造了浩渺的湖泊;跨水面架桥,建筑了水上亭榭;劈山疏木,修起了宝殿金阙。高峻的楼阁环境,长邃的走廓四通,殿宇云集,如葛起蔓,接连不断,楼台屋宇,高低上下,参差错落。向上看,深远离迷,高出百寻;向下观,山势高峻,相距千仞。珠玉晶莹,光彩交炽,金璧琉璃,相互辉映;射出的色彩如同空中的云霞,发出的光芒胜似天上的日月。看了这削山改水,千式百样,富丽堂皇的离宫,确实是以人力巧夺天工,迎合了帝王的心愿,美好得无法形容,到了炎热得融化金属的夏天,觉不到闷热,微风徐徐吹来,却有清凉的快感,实在是安居身体的美好处所,确实是休养精神的好地方。汉武帝的甘泉宫,也不能和它相比美。
    我太宗皇帝,刚在二十岁左右,就东征西讨,平定四方,及至到三十岁就亲临皇位,教养亿万臣民。开始以武功统一了中国,随着用文化道德,感化了边远民族。开拓领域东过青邱,南越丹徼,他们都贡献珍贵的宝物,络绎不绝,前来朝拜天子;西达轮台,北占元阙,设置州县,充实人丁,编制户口,呈现出气象淑和的太平乐年景象。近域百姓,安居乐业,边远地方,恭顺臣服,亿万黎民都称心如意,完全体现了圣主恩泽,虽然说是凭借天地之功德,但终究还是靠皇帝的筹划,不顾自身,为庶民造福,顶风冒雨,为百姓操心,因而忧劳成疾,皮肤如唐尧,没有血色,像蜡一样,脚板似大禹,粗糙破裂,满结厚茧。治疗次数很多,躬体奏效很慢。因此居住在京城的宫室里,每每受害于炎夏暑热。群臣请为皇帝修建别墅,以调养精神。圣明天子,疼爱一个百姓的劳力,珍惜十户庶民的财产,坚决拒绝,不肯听从臣下的意见,认为隋朝修造的旧宫,抛弃不用则可惜,圮废重建,又得动用民力,此事贵在沿用旧物,不必另行新造。于是削除雕刻,变为朴素,反复去其豪华过胜的彩画装饰,修葺倒塌损坏的地方,在丹墀上夹杂地铺上了沙砾,于粉白的墙壁涂上了泥皮,原来的玉石台阶接上了现在的土阶,新修的茅屋草舍紧连起原来的华丽宫室,抬头可看到昔日精美壮观的屋宇,以作为不可再铺张浪费的鉴戒,低头可以看出现在简陋朴素的设置,把节俭的榜样留给后代子孙。这就是所谓:尽完善的人不能胡作乱为,最大的圣哲不去轻举妄动,他们(指隋皇)耗尽了财力,我们却享受了功效。
    然而,昔日修的池沼都是引自谷涧流水,在宫城内,根本就找不到水源,寻找不到因无此物,当然不是人力可以办到的,圣上心怀不忘,因此在四月十六日,皇帝在九成宫正殿前,遍观楼台宫宇,闲步西城的阴面,若有所思的停留在高阁下面,看见那里的土壤,稍微有些湿润,因而以手杖去疏通,随即有泉涌出,于是在闫围修起石槛,凿渠引水,清澈得好象镜子,味甜得如同美酒,向南流到丹霄殿的右面,折而东向,经过排云和御容两个宫殿的下面,横贯青琐门,环绕紫房。激流扬起了清澈的浪花,洗涤沿途的污浊之物,可以调养人纯直的性情,可以清心宁神,并且映照出一切生物的形象,滋润发育万物,如同深恩享受不尽,好像大德永远常流。这不只是苍天的精华,实在也是大地的珍宝。
    按照《礼纬》上说:“做皇帝的对有罪恶的人刑杀恰当,给立功的臣子奖赏适宜,顺应规礼办事,醴泉就会出现在宫中。”《鹖冠子》说:“圣人的德行,上达于天,下施于地,中间普及到万民,醴泉就会出现。”《瑞应图》上解释道:“皇帝纯正和谐,不要臣下进献珍食美味,醴泉就会出现,饮此水能使人长寿。”《东观汉记》上说:“光武中元元年,醴泉出现在京城,饮用后难治的疾病都得到痊愈。”既然如此,这神水的到来,实在是为了扶植圣明天子,既可以消除他经久不愈的疾病,也将会延年益寿,所有百官卿士一致祝贺,喜形于色。主上本是虚怀若谷,推让他没有如此德行,虽然吉庆可贺,但却不引为已有。这就不只是听到过去有这样的美谈,把祥瑞视作可畏,以策励自己,实在应验在当今皇帝身上。这上天的显灵,天子的美德,臣魏徵学疏才浅之辈,岂能够明白的记叙出如此大的事业和功劳,但臣的职责是记录言行,属于这个管理文书的范围,不可使国家盛况在历史典籍上缺漏,所以我冒昧地按实际情况记录下来,因此勒石作铭,铭文词是:

    我太宗皇帝教化百姓研究策略,最古的大道是没有名字,统一了天下。高尚的德行使人感觉不到,实在是千载的吉兆盛期。这些本原哲理却起着潜移默化的推动作用,万民都能看得到,道理的深奥是无法测量。他的功德比尧舜还高,黎民掘井而饮,耕田而食,他的勤劳超过了大禹!不需要感谢上天的功德,后世人很难做到,给前代人也增添了光荣。哪知晓帝王的力量?勖业与三皇并列,仁德超过了五帝。上天的运载,把握时机,顺应规范,无声无息,真可算聪明神智。万民依赖着它始得生存。以武功平定了天下祸乱,众多的性格,不同的形身,用文德感化了边远的黎民。随着大道的感化而变质,在历史典籍没有记载的边陲,接受德行的陶冶而聪明,开拓了不臣服的疆域。这些坚贞响亮的哲理,封官赐爵,世代沿袭。既博大,又确实!进贡金玉礼品,陈列在天子面前。无数的大福,盛集的吉祥,彩云华盖,龙马负图,喜庆可贺的事情与泉水一样长流不断。〔黄帝战蚩尤时彩云护顶,故以云为宫;龙马负河图,伏羲始画八卦〕我主朝乾夕惕,洛龟呈瑞,凤凰来仪,虽然庆喜可贺,却不露出欢乐。〔洛龟背负洛书夏禹作洪范九畴;少昊住屋崇尚俭朴,即位时凤凰来朝〕高兴时不贪玩乐,日光出虹生五彩,乘坐龙车凤辇并不以为贵,青鸟三趾书篆文。　而替天下人担忧。歌颂没有终止的功夫!写史哪有停止的机会。别人(指隋皇)欣赏华丽美观,上天善意降下醴泉这个吉祥,我皇取其切实可用。皇帝心中喜悦。还原淳朴使木石恢复本来面目,清流向低处淌去滋润下土。　取掉纹饰使宫室出现朴素形态。缓缓流动光泽明亮,身居高位不忘失去的危险,浮萍味美泉水甘甜,比如持水满盈,力戒外溢,结冰如镜,清澈照人。念念不忘这些事理,食用的天天是新水,永远保持坚贞的美德。汲取时再舀也不完。好像治理天下的大道随着时势的变化畅通无阻。　　(王应贤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