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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到过年,常听人们感慨地说:“现在的年是越来越没有年味了!”其实,并不是这样。年依旧是那年,月依旧是那月,只是人们的物质生活和思想观念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罢了。 每年过年,望着桌子上丰盛的年夜饭,看着精彩的春节联欢晚会,听着不绝于耳的鞭炮声,眼前总会浮现出小时候过年的情景来,一件件,历历在目,触手可及。细细品味,有让人兴奋不已的,也有让人唏嘘不断的…… 我从三岁起,便和外公外婆生活在一起。那是一个由一条绵延曲折的小路与外界相连的一个偏僻的小村庄。虽然没有陶公笔下的世外桃源那般富足美丽,却也民风淳朴,在清贫中也能让人感到一丝的温馨、快乐和幸福。那时的我和伙伴们,最盼望的事莫过于过年了。因为只有到了过年,我和比我大一岁的小舅才能穿上一件新衣服,那是外婆夜夜摇着纺车,日日在织布机上梭来梭去织出来的;也只有在过年,我们才能穿上一双新鞋,那是外婆就着煤油灯摇曳的光影一针一针做成的。虽然它们看起来是那么的笨拙,那么的土气,但却结实耐用,穿着舒服,一如外婆那样朴实厚道的乡里人。 对于我们男孩子来说,过年也是我们感到最幸福的时刻。因为只有在过年,我们才能得到我们最喜爱的东西——鞭炮。记得每次过年前,我和三舅总要缠着外公,要跟他去赶集。但回回都被外公拒绝,因为路太远,我们又太小。大人们都是天麻麻亮就动身,有的背着一年辛辛苦苦的劳作,有的牵着一年精心喂养的猪羊,伴着温柔的启明星去赶集,一直要到了月上树梢头的时候才回来。带着过年所必需的一点年货,也带着他们对来年的期望。其中,就有我和三舅梦寐以求的鞭炮:两挂100响的小炮和一盒100响的手指粗的大炮。和今天人们过年放炮相比,数量实在是微乎其微。但对于那时的我们来说,已经是十分奢侈的东西了。因为在那物质贫乏的年代,还有许多人家连年都过不了,更别说买鞭炮了。每次放炮,我们都吝啬得要命,每放一个都好像是在剜自己身上的肉似的。哪像现在人们过年放炮,跟比赛似的看谁家放的响放的多放的时间长?每次,外婆只给我和小舅每人二十来个小炮,四、五个大炮。我们便像宝贝似的用废书纸一层一层小心翼翼地包好,揣在口袋里,时不时用手去按一按,捏一捏,好像怕它们长腿跑了似的。看着小伙伴们放上一个是那样的开心,自己实在忍不住了,这才拿出一个来点燃。“啪”地一声,在宁静的夜晚,在寂静的小山村,声音是那么清脆,那么响亮,又是那么的流畅,听起来让人心潮澎湃,激动不已。那弥漫在寒风中的火药味,闻起来是那样的香甜,那样的令人心醉。至今,那响声还时时回响在耳间,那味道还阵阵飘荡在我的鼻际,那兴奋激动的喊声叫声,也时时洋溢在我的心田。 我们盼过年,还有一个更主要的原因,那就是能吃上好吃的。“吃糠咽菜”对于今天的许多人来说,好像那是天方夜谈里的故事,是那般的遥远,那般的不可想象。可对于经历过它的人来说,却是刻骨铭心,终生难忘。每年的春天,当各种野菜都蓬勃长起来的时候,我和小舅每天必干的活便是剜野菜。每天下午一放学,我们俩就提着小筐子,拿着巴掌大的铲子上山剜野菜。因为那时人们都在剜,周围近一点的地里早已被人们剜光了,我们只能走远一点的地方才能剜到一些。每次回到家,外婆先用开水一焯,然后放入筛子,在清清的小河里浸泡上一晚,拔掉其中的苦涩,第二天,撒点盐,拌上自己酿制的醋和酱,再放一点辣椒面、花椒等调料,便成了一道可口美味的菜了。那时候,最难吃的要数糠窝窝了。我和小舅因为小,每次吃饭,一见那像把一把干枯的蓬蒿磨碎后硬捏在一起似的窝窝头就哭,至今想起来,胃就会痉挛,喉咙就会感到又涩又苦。所以,那时我们是多么盼望过年啊!尤其是在过年的时候,有时还能吃到一顿小米和大米掺杂在一起的捞米饭,那更让人感到那是人世间最美味的东西了。记得有一次吃米饭,因为太香了,我和小舅的肚子都吃得滚圆滚圆,可还不想放碗。外公一边用他那慈祥的眼睛看着我俩,一边用他那粗糙如槐树皮般的手抚摩着我的头说:“憨孙子,快不敢吃了!”“剩下的米饭给你们俩留着。”外婆一边说着,一边却悄悄背过身去,拿起围裙角去擦眼睛。我和小舅才恋恋不舍地放下碗…… 岁月悠悠,如今,我们上顿下顿不是白面就是大米,虽不是过年却胜似过年。但我却再也吃不到那么香甜的捞米饭,再也听不到那么悦耳的鞭炮声,再也闻不到那么醉人的火药味了。也正因为如此,我才倍加珍惜今天所拥有的一切,也时时鞭策自己:认真过好每一天,努力做好每一件事,善待自己,善待他人,善待一切。
编辑: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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