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四海坪

四海坪不是海边坪地，也不在天涯海角，更没有海一般的宽阔。它就是陕南山中一处四周群峦叠障峰头簇拥的高山盆地。

去四海坪的路并不遥远，自镇安县城西去百余公里的车程，再步行一段山石小径就到了这片海拔1700多米的山间坪地。叫盆地也好说坪地也罢都无关大雅。当你来到这里，其深邃幽远让人顿有一种隔世之感。地上匍匐着厚实如被的草甸，苍黄的颜色象是历经了千年万载的风霜雪雨，其间有淙淙溪水，行走草上松软如绵，能感觉到脚下泥土的湿润。坪地的四周生长着青柞栎、白桦、松林，高低错落密密匝匝，坪内低矮的枫树、麻柳、腰竹等树木或三五成群或单株独立，随意地生长着，那些不知名字的花卉草木以其不同的形态和色彩展示着自己的奇丽多姿，时而能见到锦鸡觅食、野鹤闲游的身影。真是一个天然动植物的自由王国啊！

其实，坪里还有芦苇荡风光，大概呈现在夏秋之季，遗憾我没能在那样的季节去欣赏坪上芦苇的景致。我先后去过三次四海坪，三次都是春末夏初季节。这个时候，四周的远山已是满目翠绿，而坪地近处的树木还是绿叶点点，坪间的麻柳枝头刚刚吐出新芽，草甸上若隐若现出零星的绿意……看得出，这处“独在高处不胜寒”的地方，春天的脚步是珊珊迟来的。坪地面积看上去约摸半个平方公里大小，其独特的生态气象和远离尘嚣的时空感，构成了这个神秘莫测的世界，你似乎望不穿它的尽头，也难以走进它的深处。站在这里，你的目光是贪婪的，或由近而远，或由远而近，观坪内生态景物，望环绕四周莲花瓣似的山形，万千气象令人眼花缭乱。时而的几声鸟鸣，还有草坪边一泓溪水流淌出的轻音，交织着轻盈散淡的天簌之音，更显这里寂静而旷远，人的思绪随之进入了漫无边际的遐想。

这里有过人烟栖居是无疑问的了，从那偶尔的残瓦断砖和长满苔藓的舂米石就可以断定，但居住过什么样的人家又是怎样的生活形态，至今未曾见过任何文字记载，只是传说很久以前，这里曾是北通长安、南接安康的必经之道，成为一个商贾过往骡马穿梭的繁华小镇，还传说这里曾居住过一李姓员外人家云云。而眼前的景状却让我更相信自己的种种想象：这里呀，或是当年居住着几户布衣人家，这草坪很可能曾是一片稻田，春夏桃花盛开，秋天稻谷飘香，人们过着男耕女织、自给自足、恬静安详的田园生活；或者曾是几户富裕人家的庄园，仅这数百亩坪地及其周围繁茂的草木，就可以过上牛羊满圈丰衣足食的殷实日子；或者曾是一处秣马屯兵之地，这里水草丰美而又隐秘安全；或者曾是一个街镇，有生产铁器木器、交易各类土特山货的店铺，似能想见出当年那不乏热闹的小镇景象。奇特的风物景象随着人的恣意想象变得更加扑朔迷离。对我来说，这样的景象，似曾相识在某次梦境，或似曾在某篇小说中读到，或似曾在某个电影中见过……我是实在说不清楚的。

我三次到四海坪，虽是同一个时节，看到的却是似乎不一样的景象。而每一次站在不同的角度，领略到的又是不同的景致，即便是站在同一个地方，眼前的物景似在亦真亦幻若即若离之中，让人捉摸不定，好象离红尘喧闹的现实生活太遥远太遥远，遥远得让我解说不清这里的风物景色。好几位没有去过四海坪的同事问我，四海坪是怎样一处地方，哪里的风景到底有多美？我只能这样说：四海坪是一处高山盆地，盆地里有草甸芦苇奇花异木各种生态风光，深邃博大景象瑰丽。

寂于大山千万年，曾是闲云野鹤家。几年前，一位作家背着干粮，徒步跋涉走进到四海坪，惊叹之余写下一篇《百年孤独》的文章，感慨这个传说中的小镇的百年沧桑。在我的意象中，四海坪的沉寂与沧桑恐怕要比百年更久远。这样一处原生态的草甸风光，在尘封了一个漫长的年代后终于露出面目为人所识，也算是人类的一个发现。四海坪现作为木王国家森林公园四大景区一处独特的景观，引来了无数游人叹为观止。我在想，游人们到此，或许不仅仅欣赏到的是这处独特的自然景象，是否也会触景生情，生发出世间枯荣人生浮沉的感慨呢！

                                 (2006年季秋于镇安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