柞水人不分老少，都会吃包谷酒（2）

柞水人不分男女，都会划拳，女人一边在锅台上做菜，一边抽空出来和客人划几拳。西洋人只知道碰杯，不知道划拳，柞水人觉得那种喝法太乏味了。在柞水，喝酒不划拳，等于结婚没放鞭炮。有些酒中狂人自以为指法高明，号称酒喝大江南北，拳打黄河两岸，想和柞水汉子过招儿，汉子不语，示意女人过来接几招儿。女人脸上光光的，眼睛亮亮的，声音脆脆的，指头翘翘的，酒前不语酒后笑，阿拉伯数字一字清，三下五除二，就把你拾掇了。柞水人常常在酒场子上见智商，他们能够以几个指头的伸伸曲曲，丈量人情，把握世事。柞水人常常在包谷酒中见性情，那些嘴巴咂得很响而酒底子留得很厚的人，他们视为滑头，那些喝一半洒一半的人，他们视为赖皮。柞水人喜欢直爽，杯杯端起，盅盅见底，滴一点，罚三盅，那才叫“直”。直人直得不会拐弯儿，舌头根子率先硬起来，继而大笑，或者大哭，柞水人觉得这是酒精作用下的自然现象，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柞水人觉得有酒不敢喝，有话不敢说，一辈子不曾大哭过，一辈子没有大笑过，那才是白活他这个人了。包谷酒激扬着柞水人的性情，他们仰面朝天闯世界，金钱是奴才，出去又回来，敢于花钱，才能挣钱。包谷酒培养了柞水人的外向型性格，他们潇潇洒洒赶时髦，大城市流行牛仔服，柞水也流行牛仔服，大城市流行西装革履，柞水也流行西装革履......

柞水人讲究吃，女人都是好厨师，男人都是美食家。柞水民居里最惹人注目的地方，摆放的不是电视机，而是酒具。四棱见线的土漆餐桌上，一把铜酒壶和一组铜酒盅，明光闪闪，格外地吸引人的眼球儿。柞水人好客，家里来了客人，女人极其麻利地系上围裙，一个舞蹈动作，从墙上卸下来一块腊肉，片刻之间，变魔术似地整出来七碟子八大碗。温酒是男人的专利，酒的温度低了，容易伤胃，酒的温度高了，容易上头，铜酒壶架在炭火上，其温度被男人掌握得恰到好处。如果你有幸坐在四棱见线的土漆餐桌上，一手捏着冬青木筷子，一手执着铜酒壶，大块地吃着腊肉，大口地喝着包谷酒，你就会突然明白，那些整天繁殖思想的人，是多么的可笑，痛痛快快地喝，实实在在地吃，是多么的美丽。吃喝是渺小的，吃喝是伟大的，只有建立在吃喝的基础上的思想，才是真正有用处的好思想，而那些与吃喝八竿子打不着边的理论，不管我们把它吹嘘得多么高级，多么深邃，其实都是白搭。邓小平理论最伟大的功绩之一，就是真真切切地解决了十亿人口的吃喝问题。

在柞水的包谷酒里大醉了几场之后，突然开窍：穿得暖暖的，吃得饱饱的，喝得醉醉的，既是人生的实打实的幸福，也是人类的很不容易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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