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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朋友的电话问在哪？我说在广东。朋友说你一搞扶贫的，到广东去干吗？我说到广东学习他们的扶贫经验。朋友呵呵一笑，深表怀疑。
广东是我国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也是全国经济发展的排头兵，到广东来学习扶贫经验，咋听起来难免让人感到诧异，但当你来到粤西北的连南，又确实见识了这个发达省份严重的贫困问题。
吃罢午饭，乘大巴从广州出发，沿京广澳高速到清远，再沿清连高速到连南，虽全程高速，也行驶了四个多小时，到达连南时已是下午六点多钟。
入住酒店，桌子上摆放着一本《醉美连南》，介绍的是连南的风土人情、秀美山川、人文历史。我想，这种请写手写的宣传书籍，肯定是为连南贴金、说好话的，
可翻开书，开篇却是从连南的穷说起。传说，上世纪六十年代，广东的连南、阳山两个毗邻的穷县领导一起去北京争取扶贫款，毛主席接见了他们。听了汇报后，毛
主席问连南代表：“连南，是什么地方？在哪里啊？”说着，就在中国地图上找。这时阳山的代表趁机说：“我们阳山真的很穷，唐朝韩愈贬至阳山当县官时就曾说
过‘阳山，天下之穷处也’。”毛主席一听，马上说：“韩愈，我知道，大散文家，他的话，我信。”这样，扶贫款给了阳山，连南空手而归。但广东人都知道，阳
山要比连南好得多。
传说只是传说，当然不可信，想来毛主席也不会亲自为两个县分扶贫款。但汪洋同志到广东任省委书记，第一次到连南，看了连南的情况，感叹道：“全国最富的地方在广东，最穷的地方也在广东。”这可不是传说。
地处粤西北崇山峻岭之中的连南，是一个瑶族自治县，全县17万人口，有一半以上是瑶族，瑶族同胞大都居住在大山之中。在来连南的路途上，便可目睹这里的
贫困。尖尖的山岭一座挨着一座，虽然秀美，但山岭之间土地分散稀薄，老百姓生产资料明显不足。初春时节，地里没有生长什么作物，有些荒芜。路边山脚下的村
庄呈暗黑色，有新建的楼房，也有不少低矮陈旧土坯布瓦房。时常看到许多身着民族服装的男女在田间劳作，在路边行走，甚至到了县城也可以见到中老年妇女穿着
民族服装。我到过不少民族地区，比如武陵山区的土苗地区，除了重大节日和旅游景区，平时基本看不到老百姓穿着民族服饰。还保留这种自做自穿的民族服饰，也
许是一种民族传统的坚守，同时也反映出自给自足自然经济的明显痕迹。
广东省对扶贫开发高度重视，探索出了规划到村、帮扶到户的“双到”扶贫模
式，组织全省党政机关、企事业单位、珠三角发达地区，对粤西北贫困山区开展帮扶，并在全国率先设立“扶贫济困日”，筹集社会资源投入扶贫开发。对贫困户的
帮扶措施有很多，其中一条重要的措施是，对生活在高寒山区、生存条件恶劣的贫困群众实施搬迁扶贫。
驾车出县城，沿着蜿蜒盘旋的山道行驶约半个
小时，来到一片古老的瑶寨——南岗千年瑶寨。高山上，一面坐西朝东的山坡上，依次建着一排排灰砖青瓦的房子，站在寨前的停车场向山寨望去，整个山寨排列有
序，错落有致。山寨的房屋主要是平房，也有两层的楼房，从房子的陈色来看，大都有些年代，有的还很久远。走进石砌的山寨拱门，一条青石板铺就的台阶构成整
个山寨的中轴，拾级而上，两边是斑驳破旧的房屋。破旧房屋里大多没人居住，山寨边围的房屋由于年久失修，有些已经坍塌了。目前这里正在打造旅游景区，但寨
子内部基本保持着原有的面貌。寨子里可以看到几个瑶族老人或在自家门前、或在游人必经的台阶上摆着小摊，买点香火、土特产和小食品。如果没有游人，偌大的
山寨一定是冷清、沉寂的，如同一位坐在山坡上的老人，听到的只有吧嗒吧嗒吸食旱烟的声音、看到的也只有那长长烟杆头若明若暗的烟火。
寨子里能
与外界交流的人很少，一个中年妇女告诉我们：寨子已有几百年的历史，原来有近千户、7000多人在这里居住，有邓、唐、盘、房四大族姓，整个寨子就是一个
小社会。近些年来，一些有本事的人、年轻人都搬出去了，留下来的大多是老弱病残，现在寨子里只有四十多户人家。中年妇女简单的介绍，使我们看到了这个千年
瑶寨在近年来发生的快速而巨大的变化，这种变化在给人们带来希望的同时，是伴随着瑶寨过去兴旺的消失和人们心里的失落。
在武陵山区的土苗地
区，看不到千年瑶寨这么大规模的村寨。从村寨保存完好的耍歌坪、瑶王屋、公社大食堂，可以想见瑶寨曾经的兴旺。然而，为什么这么多人会远离外界、躲进大
山，拥挤在狭窄的山坡上，依靠极其有限的土地资源，过着贫穷的生活？我想，这与他们当时所处的社会环境有关系。历代封建统治者对瑶族同胞实行了疯狂的烧杀
抢掠、灭族政策。据地方志书记载，从明朝到民国期间，官府对瑶民大规模镇压、剿杀的军事行动多达77次，平均过七八年就来一次。那时，对瑶民们来说，躲进
大山，离外界越远，离平安越近！
建国后，国家对少数民族实行了统一平等的政策，瑶族同胞不再面临血腥杀戮，过上当家做主人的生活。1950年
10月，毛主席在北京还亲自接见了来自千年瑶寨的瑶王邓卖尾八公。然而受当时城乡二元分割结构的限制，高度统一经济体制的约束，居住在大山之中的瑶民很少
有机会走出大山，仍然过着贫困的生活。改革开放之后，特别是近些年来，经济的发展、政策的放开，走出大山的瑶民越来越多，使莫大的山寨越来越空荡。
广东省尊重贫困群体的意愿，顺应城镇化潮流，在扶贫开发中实施搬迁式扶贫，采取了创业型、保障型、留守型三种扶贫搬迁模式。
在连南县城三江镇边上，我们参观了以“生态村寨、幸福家园”为主题的创业型扶贫搬迁点。
搬迁点位于城边一隅，大山脚下，规划面积346亩，其中公寓区规划130亩，按照规范的城镇社区来打造。目前已建成不同户型的公寓房19栋，560套，
搬迁户根据自家实际，花5至9万元，可认购面积70到100平米、包括一般装修、即可入住的搬迁公寓房。搬迁的农民可以用原有的林地、宅基地、承包地权属
换取城镇房产权和生活保障权，使自己彻底由农民变成城镇居民。
我们走进一户搬迁户家里，客厅、两房、卫生间、厨房一应俱全，光线明亮，卫生整
洁，设施现代，完全不似在千年瑶寨看到的房间漆黑，厨居混杂，烟熏火燎的景象。问户主：“搬下来靠什么生活呢？”户主说：“孩子们在外打工挣钱，我们两个
老的在家带孙子。”“那和原来不是一样吗？”“不一样，生活条件大大改善了，孙子上学也方便多了。”从户主那溢于言表的喜悦，可以看到他们极大的满足。
汪洋任广东省委书记时，多次深入瑶寨和村民攀谈。在连南大坪镇大古坳村，他问瑶族村民唐马七四尔：“你们家打算搬下去吗？”唐马七四尔说：“搬呀，我一
早就报名了。”“你怎么想搬下去呢？”“我的儿女读书都不错，我就想搬到县城，让我的孩子有出息一点。”唐马七四尔指着满墙的奖状骄傲地说。汪洋说：“你
是一个有远见的妈妈，现在搬下去，可能你们生活不是太适应，因为你们熟悉了山上的生活。但只有下山，你的孩子才能和城市的孩子一样接受教育，才会更有前
途。你这一代能走到县里，孩子那一代就可能走到市里，你的孙子一定是在广州了。”
古老的瑶族同胞，为了躲避封建统治者的剿杀，被迫走进大山，只为寻求一份平安。今天，他们走出大山，迎接他们的是幸福安详的现代生活。正如汪洋同志告诉他们的，“离大山越远，离幸福越近！”
走出扶贫搬迁小区的大门，回望青山脚下那一栋栋现代化高楼，披着阳光，金色灿烂。这时正遇一群放学的孩子，背着书包，戴着红领巾，说笑着、打闹着，涌进小区。看着欢笑的孩子们，我想，将来他们也许会少了一些乡愁，但一定多了很多幸福！
编辑：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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