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一方

　　回老家石泉已有些时日，除了感慨石泉近年来翻天覆地的变化外，也对被中外游人津津乐道的新开发的自然景观、距离石泉县城仅50公里的燕翔洞以及熨斗古镇多了几分神往。无奈计划了很久的出游总是被繁杂事务羁绊而未能成行。时至冬日，好不容易得一天闲暇，头儿晚上就急急地约好了车，翌日临晨七点我和小女趁着雾色就出发了。
　　车沿汉江南下一路疾驰，或山或水，在车窗外沉沉雾霭中流动成褐黄、深绿、碧蓝交替印染的山水画卷。到底是陕南，看不出如北方那般的颓废和萧瑟，只有偶尔从某个缝隙窜入刺骨的冷风才让人嗅到冬的味道。约摸一个小时的车程，我们已过后柳水乡越佛坪岭，直奔熨斗古镇。

　　燕翔洞接待中心坐落在古镇的斜坡下边隔路就到。大抵因为淡季又是赶早的缘故，入口处略显凄清，我和女儿算是进山的第一拨游客了。过了入口，径直往里走是一条青石板的路沿河岸蜿蜒纵深，远处被浓雾笼罩的层峦叠嶂显得飘渺而虚幻。阵阵凉意让我俩下意识的裹紧外套，不约而同的笑叹，来的太早。

　　正迟疑间，隐约飘来悠扬的曲声打破了清晨的寂静，也让我们沉闷的脚步立即轻快起来。

　　转过山脚，碧波轻柔的燕栖湖豁然呈现在我们面前。湖面上云蒸雾绕，烟波浩淼，恍若仙境。静，能听到每一丝波纹的颤动每一圈涟漪的呢喃；碧，如玉般清透润泽如锦般轻盈奢华。几只褐色的野鸭在不远处的水面闲游，女儿兴奋得大叫，惊的它们突兀的没入水中，水波迅速的荡开又迅速的归于平静。有鸟儿优雅的从水面掠过，然后婷婷的立在湖边的栅栏上，女儿惊愣的捂住嘴生怕再次惊扰了这 些仙境的精灵。我们掂着脚步从小鸟旁边走过去继续前行。

　　婉转空灵的曲子随着我们目的地的临近逐渐清晰。

　　走完二百米的青石路，过一座浮桥到对岸，再拾阶曲折而上至半山腰处，一抬眼便见“燕翔洞天”四个大字气势恢宏的傲立在洞口峭壁之上。 据考证，燕翔洞是寒武系生态石灰岩溶洞群，生成至今已有5亿年历史，面积约2万平方米，是西北乃至全国保护最完好、洞内景观最丰富、体量最大的溶洞群。洞口有迎客的浮雕，“燕翔洞”三个隶书大字下附书《梦游天姥吟留别》的名句，“脚著谢公屐，身登青云梯。半壁见海日，空中闻天鸡......”，一种似“霓为衣兮风为马，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的不羁豪情油然而生。女儿看不懂浮雕上的诗句，迫不及待的催我进洞。

　　探身入洞，一种寒湿之气扑面而来。尽管洞内都加了射灯，但还是显得幽暗。洞中石柱石乳历经千百年沧桑，生长成形态各异的造型奇观。才走两步，蓦然见一个斜倾的形似蟒蛇头部的钟乳石横亘在我们的上侧方。这叫“巨蟒迎宾”！女儿竟然当起了我的导游，回过头大声对我说。顺着湿漉漉的木梯小心翼翼的向前挪步，洞内九曲回肠，四通八达，玉沼当户，泓澄绀碧；直立的、倒挂的、平铺的石笋、石钟、石柱在彩色荧光的照耀下，以光怪陆离的姿态排山倒海直接冲击我们的视觉，洞中有洞，洞壁有窟，窟又连洞，令人叹为观止。巨石如蹲如伏、如跃如戏；石笋怪石突兀，犬牙交错；石狮石马石钟石像更是多姿多态，移步换景。

　　女儿专拣支洞攀爬，说是需要一点冒险才会记忆深刻。之洞的窍穴最狭窄处不过半米，仅容一人侧身爬过。峰回路转时，洞势霍然开阔，又见宏伟的大厅，厅似殿宇般辉煌，大者可容千人，小的也能容数百人。里面悬柱倒莲，洁白莹映，让人禁不住联想起满山遍野白雪皑皑的树挂。千姿百态的钟乳石拥立在两边和宫顶，或缤纷窈窕或粗壮威严，令人眼花缭乱。

　　“哇，好大好漂亮啊！”女儿惊叹，“妈妈，你说像什么？”

　　“像龙宫！”我脱口而出。

　　“你见过龙宫吗？”

　　“没有！”

　　我和女儿哈哈大笑，此起彼伏的回音顿时让殿宇沸腾起来。

　　这空阔舒豁的洞天世界，这如珊瑚丛般的钟乳石笋，谁能不说它已超越了我们的想象呢？！我仿佛已置身海底的殿宇，有了穿越时空般的好奇和喜悦。

　　曲径通幽，一个回转我们已站在“五彩飞瀑”之下。“五彩飞瀑”又名“金山银山”，十数米高的垂乳异彩纷呈、光耀诱人，说是“飞瀑”我觉得更恰似绣罗纱幔悬挂庭中，在灯光的照映下华美无比。想象着它应该是柔软的，用手触及却是坚硬的冰凉，令人肌肤生栗，寒战不已。我仰视着它的精彩，连连惊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和人类自身的渺小！

　　下行百步，另辟蹊径，又是一别样石窟。你是否可以想象“仙女望月”的一副图画？斑斓的星光在悬浮半空中的巨石上交织，照射着飞天摸样的石乳，仿佛一个身材修长娇俏可人的女子哀愁的站在星空下望月祈盼，她的面孔在星光月华中熠熠生辉，美不胜收。女儿平日里最爱画古代侍女图，今见此景致欣喜若狂，连洞中的空气都仿佛粘染了她的兴奋和快乐。

　　在一个酷似人身形的石乳前，我给女儿讲述了“燕侠身姿”这样一个不知谁杜撰来的故事：传说上古时代，富水河峡谷两岸居民众多。忽有巨蟒常常夜间出动袭击村庄祸害牲畜，百姓苦不堪言终日惶恐。后有一名叫“燕子”的姑娘替天行道，凭一把长剑只身闯入洞中与巨蟒大战三日，终于蛟杀之。后“燕子”长居洞中修炼，得道成仙，她的肉身化作巨石长留人间，“燕子洞”也因此而得名。后又因这里气候宜人，每每冬去春回，燕雀满天，故又被称做“燕翔洞”。女儿听了优美的传说，稚气的问我：“春天的燕子是不是那个燕子姑娘变的呀？”

　　“也许是吧！”我也笑了。谁知道呢，春天的燕子和洞中除害的燕子姑娘不是一样的勇敢而勤劳吗？！正是有这些祖先的勇敢、坚强和执着，人类的文明才得以延续至今。

　　洞顶溶裂之处，有水溢出，形成“九寨风情”中田畦的样子。还有路边斜卧的“金蟾吐瑞”，神似形似的令人咂舌，独具匠心的开发者专门做了一个硕大的“乾隆通宝”钱币置入它口中，使原本惟妙惟肖的蟾蜍更加灵动非常。其他如“黄土高原”、“秋之实”、“长白雪松”“千佛胜景”等等，也都形态逼真，重崖缀石，嶙峋怪异。        

　　主洞深约千米。走到洞的尽头，是“烟波探幽”。因为某种缘故，地下水的“烟波”已经干涸，潮湿的泥浆一直向洞内延伸，深不可测。看着低矮的石壁覆盖着莹澈如玉的溶岩在幽暗处透着清冷的光，我倒有了一些多少年后关于此处探幽的遐想。

　　只是现在，听着洞内滴嗒的水声，有些意犹未尽罢了。

　　伫立在这巨大肃穆且壮美神奇的地下苍穹，人人都会油然而生一种敬畏。体味大自然同时的微笑和恐惧，为它的深邃和内蕴震慑并感动。此时此刻，我静默着，将这种感觉沉淀到心底。我相信这样的感觉会在记忆中新新鲜鲜一辈子。

　　转出山洞，云雾已然散开，山景沐浴在朝霞之中，像揭开了面纱已经一览无余。

　　有了阳光似乎兴致高了不少。傍着湖光山色，我和女儿悠闲地蹬起了水上自行车，听丝竹声声在耳边荡漾或近或远，看水鸟在水云间嬉戏或悠然漫步或梳理翅羽。倾倒而下的阳光洒在湖面洒在我们身上显得如此清澈，透明；浅浅蓝天和悠悠白云的倒影，透出水面；碧水依依、山色静谧，不禁感叹，今生何德何能竟能赏美景如斯！

　　女儿水上玩累了，稍作休息，我便决定延山路返回。以游船码头为起点，崎岖的羊肠小道已经经过修缮加了栅栏，顺山势蜿蜒而上再低回峰转，藤葛缠绕，鸟语花香。

　　初冬的山壑在陕南地区总是五彩斑斓的，红的黄的枝叶加上常绿的灌木将山峦装点的格外艳丽。伫立高山之巅，微风拂过，阵阵清香沁人心脾。女儿夸张的闭上眼，静默片刻，享受这大自然最圣洁的礼物。而后，转眼便发现了那些香味的出处-----山巅一侧，一大片腊梅竞相开发。记得这种腊梅在春节前后才会绽放在光突突的枝桠上。许是这峡谷比外边要冷的多，花期才会相错如此。花儿已似等不及，在落叶之前就挨挨挤挤吐出淡黄的花蕾。在古木参天的观景台极目远眺，富水河两岸奇峰耸立，枫红遍野。远处隐约苍茫的古寨高耸驼峰之巅；灵雀山寺钟声缈缈，古老的筒车坝物是人非，只留筒车安在。凝神恍惚间，筒车悠悠，依稀仿佛。女儿看到山下有三五成群的游人沿湖畔上行，高兴的放开嗓门大声问好，惹来山下游客一片笑语。小憩之后，我和女儿绕林穿行经两道山梁至步云桥。步云桥横亘在燕栖湖的边缘，桥头万穴石缝之中清泉破隘劈石，奔涌如涛；桥下湖水倾壁而去，淙淙声不绝于耳。

　　过了桥便已是来时路口，我和女儿都有些不舍，又在亭边逗留了好久才跟这山这水依依作别。

　　出得山门已过正午，我们绕云梯经乔泰和客栈便到了熨斗古镇。

　　熨斗古镇又名筒车坝，据说距今有上千年的历史，曾是秦楚蜀故道上的一座驿站，与汉阴县、西乡县、镇巴县相毗邻。自古就有来自全国的客商，入陕或是入川、进楚，均需取道于此。如今的古镇，映入眼帘的是青一色的狭窄的石板街，青一色的灰墙红门。两旁的民居也是新近修缮的，可惜失了古韵，只留下岁月些许的印记。透过一两条倾斜的小巷往深处探巡，偶尔会发现几处断壁残垣，斑驳的墙壁上隐约可见白石灰刷下的毛主席语录。

　　古镇很短很静，少了现代街道的繁华和喧嚣，多了几分悠闲和亲切。徘徊在这里，听自己单调的足音与这里的氛围一起落寞着，我竟生出无限惆怅和对世事变化的悲凉感慨。

　　古戏楼是古镇的标志性建筑也是最高建筑。文革时遭破坏，后数十载不曾修缮，残破不堪。现如今新漆了挺拔的圆柱，飞檐翘角的檐头和色泽鲜亮的彩绘似乎都在昭示这里曾经的繁华。静静地伫立台下，思绪随着小镇的古风遗韵飘远，耳边响起喧天的锣鼓声，汉剧川剧还有歇斯底里的秦腔，一一悉数上演，眼前仿佛再现华美戏服粉色桃花面，回眸含羞，水袖轻扬，“铿锵”一声，且开了扇羽.......

　　步出古镇，带着缱绻的心思踏上归途。

　　此刻阳光明媚，心情舒畅。当车驶过山脊，我再回望这一方城池这一川云水，回味燕翔洞天的神奇燕栖湖的秀美熨斗古镇的静雅，宛如已将一个温婉娴静的绝色女子刻在了心里。富水河清凌凌的水边，她静雅的肃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