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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羊的柴小树

 2015-5-20 8:51:27   来源:渭南市政府网   进入论坛 查看评论()
1
  太阳沟这村庄山高路远,还穷。穷成啥样?大冬天时村庄里就看不到女人、小孩。哪去了?都猫在炕上、捂在破被窝里呢。为啥?一家人只有一条破棉裤,给男人穿走了。天气寒冷,女人、小孩没有棉裤穿,都出不来屋子。
   山外刮来风,天上落下雪。穿着破棉裤的柴大树,到六里地以外叫月亮地的村庄里的远房亲戚家里去帮工。亲戚家里晌火蒸黏豆包招待帮工门,蒸黏豆包的锅一揭 开盖子,黏豆包甜香味道随着冷风飘到太阳沟来了。猫在炕上、捂在破被窝里的柴大树的儿子柴小树,一股碌爬起来穿着单裤跑出屋子外面去了,等到也是穿着单裤 的柴小树他妈追出屋子,柴小树早就不见了踪影。柴小树他妈长叹了一口气,说:
  “这孩子,让鬼给追了。”
  柴小树一口气儿跑了六里地,喝了满肚子风。在远房亲戚家的大门口儿,柴小树给远房表兄李木子伸胳膊叉腿堵在大门儿外了。李木子说:
  “柴小树,你来晚了。都吃没了,黏豆包都给帮工们吃干净了。”
  柴小树说:
  “我不吃。我不吃黏豆包,我来看看你家里活儿今个儿能干完不,干不完,我回家跟我妈说,明个儿让我爹还来,还来帮你家干活儿。”
  柴小树说着,一猫腰钻进远房表兄的裤裆把远房表兄掀翻在地上,当柴小树冲进远房表婶儿家的屋子里,连一个黏豆包的影子都没看到。远房表婶儿把帮工吃剩下的黏豆包连同装黏豆包的盘子,都塞进炕上的破被窝里去了。
  柴小树没精打采地往回走,回到家里,柴小树病了。当天后上,躺在土炕上的柴小树一阵儿冷、一阵儿热。柴小树好像在说梦话:
  “黏豆包……好大……”
  “黏豆包……真甜啊……”
  “黏豆包……烫我手了……”
  “我吃……我不吃黏豆包……”
  第二天,眼已半瞎的远房舅爷走了六里地,从月亮地到太阳沟来了。远房舅爷用拐棍儿扒拉地探着道儿走进院子,把揣在怀里的从儿媳妇破被窝里偷出来的一个黏豆包掏出来,顺着窗棂上面窗户纸的破洞塞到炕上,转身走了。柴小树听到了拐棍儿探道儿的“梆梆”响声。
  柴小树笑了。柴小树吃不下,把黏豆包紧紧搂在怀里,柴小树又哭了……
   一场病过后,柴小树变得不怎么说话了,他喜欢呆呆地坐着看天,得哪坐哪,坐着坐着,看着看着,就对着天笑了。有时候说起话来又没完没了,和村庄里的孩子 们一起玩儿,听他说话的孩子都走光了,他一个人还在那里自言自语。村庄里人都说柴小树脑袋给烧坏了,柴小树变成傻子了。
  冬天还没走利索,春天就来了。天气一忽儿冷、一忽儿热。
  柴大树得了感冒,很重、很重。柴小树他妈连续三天熬通红通红的辣椒水给柴大树喝下去发汗。第四天早曦,柴小树他妈叫柴大树起来喝粥,柴大树没有起来。柴大树死了。
  那个早曦,天上看不到云彩,天下却昏暗,地上也昏暗。
   柴小树他妈放声大哭。柴小树没有哭。他坐在桌子边上,看看躺在炕上的爹,又看看哭嚎着把爹摇来晃去的妈,柴小树端起桌子上的粥碗,把嘴顺着碗沿儿转了一 圈儿,一碗稀粥就流进他的肚子里去了。柴小树放下碗,盯着桌子上的另外两碗粥看,两碗粥都冒着热气儿,热气儿向上飘,但怎么都飘不到房朳上去,热气儿飘到 离房朳很远的地方就散开了,不见了。柴小树用鼻子闻着粥碗里冒起来的热气儿,很香。终于,柴小树把嘴顺着碗沿儿又转了一圈儿……又转了一圈儿,桌子上的粥 碗都成了空碗。柴小树站起来,他的肚子里面“哗啦啦”一阵响,他放了三个响屁后走到柴大树身边又坐下了。柴小树他妈停止哭嚎,看了一眼儿子说:
  “树儿啊!起来,快去叫人,你爹死了。”
  柴小树来到街上,他习惯性地对着天空看了看,这回他不再发呆,他边走边喊:
  “听到了吗?都出来,都到我家里去。啊,别去晚了,都别去晚了。我妈说了,我爹死了。”
   听到喊叫,村庄里人都来了。大家开始忙碌,有人给柴大树穿衣服,才脱下没几天的破棉裤又给柴大树穿上了。有人到村庄里年岁最大的大奶奶家里去了,那人去 和大奶奶借棺材。不一会儿,那人回来了,叫上几个人去大奶奶家里抬棺材。人们把大奶奶准备死后睡在里面的棺材抬来放在柴大树家院子里,柴大树就被人从屋子 里抬出来装到棺材里面去了。村庄里有两个人会吹喇叭,就坐在炕上柴大树刚才还躺着的地方对着窗户外面吹喇叭。村庄里人都回家去拿东西,有人拿来了萝卜、有 人拿来了黄豆、还有人拿来了高粱米。就有人开始去井台上面洗萝卜擦萝卜丝儿、有人拉来毛驴去磨道里磨豆腐、有人去抱柴火点火捞高粱米干饭。大家一起帮忙, 中午大家一起都吃高粱米干饭还有萝卜丝熬豆腐。
  李木子是和他爹一起来的,他爹来帮忙,他追着爹来看热闹。李木子和柴小树蹲在大门口儿的一块大 石头边儿上,大石头上面有一大碗萝卜丝熬豆腐正在冒着热气儿,两人每人手里都端着一大碗高粱米干饭。李木子先伸出筷子到碗里去夹豆腐吃,柴小树赶忙伸出手 用手里的筷子压住李木子伸到碗里的筷子,柴小树说:
  “李木子,等一下,一会儿再吃,我准让你吃,我先问你一句话。”
  “你有什么话?我们吃完再说。”
  李木子说完又动筷子夹碗里的豆腐,柴小树用筷子把李木子手里的筷子压得死死的,柴小树说:
  “李木子,你不听话我不让你吃了,我准不让你吃。我就让你吃高粱米干饭,你信不信?”
  “信、信,我信,你说、你说。”
  李木子说完,拿眼看看柴小树,又两眼直勾勾地盯着碗里的豆腐。柴小树说:
  “李木子,你别看豆腐,你看我。那我问你,头年我到你家里去,你在你家大门口儿截住我,为啥说‘柴小树,你来晚了。都吃没了,黏豆包都给帮工们吃干净了。’?你说,为啥?”
  李木子说:
  “柴小树,你记得到清楚。是没有了,真的都吃没了,那些帮工的们真能吃,都给吃净了。我没瞎掰你,真的。”
  柴小树把手里的筷子放在大石头上面,伸出食指指着李木子的鼻子尖儿说:
  “李木子你还瞎掰,我都吃到了,不,我都看到了你家的黏豆包,我舅爷爷,你爷爷从窗户眼儿塞到我们家炕上的。哼,还瞎掰。”
  李木子两只眼睛瞪大了,说:
  “啊——原来是他偷的,这个死老爷子他害我挨打,等着,我回去告诉我妈,我还非得找他算账。”
  柴小树说:
  “你承认了,你家里还有黏豆包,帮工的没把黏豆包吃干净,是吧?”
  李木子低下头说:
  “还有,有,没吃干净。”
  柴小树说:
  “那你为啥瞎掰,说黏豆包都给帮工们吃干净了?快说?”
  李木子不敢看柴小树,还低着头说:
  “是我妈,不,是你表婶儿让我到门口儿截住你。我妈,不,你表婶儿说你忒能吃,三四个黏豆包都不够你吃。”
  柴小树说:
  “那好,咱不说了,反正你不够意思,你就不应该在大门口截住我。我现在罚你,中吧。”
  李木子说:
  “怎么罚?”
  柴小树说:
  “咱俩马上吃豆腐,我吃两口豆腐你吃一口豆腐。”
  李木子有些不情愿,但是没有办法,只好说:
  “中,豆腐是你家的,你说咋样就咋样,那我们吃吧。”
  李木子说完又去夹豆腐,柴小树说:
  “等着。”
  李木子抬头看着柴小树说:
  “柴小树,你又咋了?”
  柴小树说:
  “还有,你回去不许找你爷爷算账,也不许跟你妈说你爷爷拿黏豆包的事。还有……还有……就是我先夹,我吃两口你再夹。”
  李木子说:
  “中。我都答应你了,你快夹吧。”
  柴小树拿起筷子把碗里的高粱米干饭扒拉平,夹一块豆腐放在上面,又夹起一块豆腐放进嘴里,边吃边对李木子说:
  “轮到你了,李木子,只许夹一口吃啊,不许耍赖。”
  李木子答应着,伸出筷子在底下挑一块最大的豆腐夹起来放进嘴里,不等嚼碎就咽下去了,豆腐热,烫得李木子放下筷子直拍胸脯。李木子拿起筷子,又说:
  “柴小树,你说死人好吗?”
  柴小树愣了一下,说:
  “好,死人好,能吃豆腐,还能吃高粱米干饭。”
  柴小树看看天,又说:
  “要是能天天死人就好了!”
  柴小树说完,又伸出筷子去夹豆腐,筷子刚刚夹住豆腐的时候,柴小树又把豆腐放下了。柴小树缩回手里的筷子,抬起头看着天说:
  “要是死的是别人的爹就更好了。”
  李木子说:
  “为啥?”
  柴小树说:
  “我爹死了,你爹还活着,我们俩都吃豆腐,豆腐还是我家的,我们家亏了。”
  李木子说:
  “不对,还是个人的爹死了好。”
  柴小树有些疑惑,看着李木子说:
  “为啥?”
  李木子说:
  “你爹死了,我爹活着,你吃两口豆腐我才能吃一口豆腐,所以说还是个人的爹死了好,能吃两口豆腐。”
  柴小树说:
  “不好,我没爹了,你还有爹。”
  李木子看看柴小树,转了转眼珠子,说:
  “柴小树,我有个主意,能让你不吃亏,你听听好不?”
  柴小树说:
  “你说。”
  李木子说:
  “你让我吃两口豆腐,你吃一口豆腐,就当死的是我爹,你爹还活着。这样你就不吃亏了,中不?”
  柴小树看着李木子,先是脸上有些疑惑,接着又现出感激,说:
  “好,那好。你爹死了,我爹还活着,我爹活着。你吃吧,吃吧。你吃两口,我吃一口。不,你吃三口,我吃一口。吃、吃,你快吃。”
   两个人又开始吃豆腐。李木子夹三口豆腐吃,柴小树夹一口豆腐吃。两个人吃着萝卜丝熬豆腐和高粱米干饭,还没吃完,柴小树他妈又趴在装着柴大树的棺材上面 嚎啕大哭,有人在棺材前面烧纸,屋子里的喇叭又开始吹起来,他们都不理会,继续吃着,直到把三个碗里的东西都吃干净,最后连汤都喝了。
  太阳落山的时候,装着柴大树的棺材被人们抬出去埋到地下去了。
  2
  柴小树八岁了。他妈问他:
  “树儿啊,你愿意念书还是愿意放羊啊?”
  柴小树说:
  “妈,我不去念书,我去放羊,放羊能挣来工分儿,工分儿多好多分粮食,我们有了高粱和黄豆,每天都吃高粱米干饭和萝卜丝熬豆腐,还能吃黏豆包。”
  妈看着柴小树叹了一口气,说:
  “好,树儿啊,那就去放羊吧。”
  柴小树就没有到小学校里去读书。他妈找到太阳沟的生产队长说了让柴小树放羊的事,生产队长就让柴小树当了太阳沟的放羊倌儿。生产队长对柴小树他妈说:
  “小树妈,你家小树太小,我们大人一天挣十个工分儿,你家小树一天只能给五个工分儿,这样才公平。”
  “好。中、中。公平、公平。”柴小树他妈满口答应。
   那时候还没实行包产到户,驴马牛羊都是生产队的。那年头农业经济不发达,农村里农耕机械和运输工具奇缺,驴马牛都是“生产力”,秋天里打下的粮食少,即 使人吃不饱,也要留足了饲料粮,好给驴马牛过冬吃。农民种粮要交公粮、养猪要交“任务猪”、连养鸡鸭鹅也要交“任务”,生产队的羊自然也不能例外,大部分 用来交任务。太阳沟生产队的百十只羊都圈在饲养处门前的大羊圈里,边上一连串儿就是驴马牛圈,里面都圈着驴、马和牛。
  原来的一老一小两个羊倌 儿同时还是生产队的饲养员,连同驴、马、牛和羊一起放。现在,柴小树来放羊,小的羊倌儿被生产队长单分出去放驴、马和牛,留下老的领着柴小树放羊。到了后 上,柴小树回家,原来的一老一小两个羊倌儿照样还当饲养员,他们都是光棍儿,就住在太阳沟生产队的饲养处里面。在当时,生产队的饲养员别看好人不爱干,却 是个实实在在的肥差。说好人不爱干是因为人一旦当了饲养员,必须每天都住在饲养处里面,就不能干了一天活儿后“老婆孩子热炕头儿”,更不用说天天搂着媳妇 睡觉了,只能看着那些大大小小的牲口们找好对象,凑在一起亲亲热热,自然没有人抢着干。说它是肥差原因是那些驴马牛都有饲料粮,就连那些单吃草就能吃饱的 羊都有专门的“畜牧盐”。实际掌管这些东西的不是生产队的保管员,而是饲养员。所以那个时候就有了“贪污”和“职务侵占”。有家有业,家里有老婆孩子的饲 养员就会接长不断地拿一点点儿回家去,给老婆孩子贴补贴补。没家没业的光棍儿饲养员,也会偷偷拿一些悄悄地给自己心仪的大姑娘小媳妇送过去,即使不能“怎 么样”,换个笑脸儿,也好。
  柴小树和老羊倌儿把羊赶到山坡上,正好到了春天,满山坡子都见了绿色,羊就奔着绿色浓的地方跑,黑的、白的,长角的、光头的羊在山坡上散了一大片,它们争抢着啃山坡上面的青草。柴小树开始数羊:
  “一个、俩个、仨个……”数着、数着,柴小树问老羊倌儿:“杨爷爷,羊应该按什么算个数?是论头吗?”
  老羊倌儿说:
  “只,按只数,一只、两只、三只,一个羊叫一只羊。傻小子,还叫我杨爷爷,别看我还不到五十岁,论辈分连你爹都得管我叫爷爷。”
  柴小树有些疑惑,盯着老羊倌儿说:
  “杨爷爷,那一个猪咋就叫一头猪啊?李木子就说我像一头蠢猪。”
  老羊倌儿“哈哈哈”大笑起来。笑完,老羊倌儿说:
  “为啥……为啥啊?因为羊有犄角猪没有犄角啊。”
  柴小树说:
  “哦,我知道了。
  柴小树又说:
  “不对呀。杨爷爷,羊也有不长犄角的秃羊啊,怎么就不是一头羊是一只羊呢?”
  老羊倌儿说:
  “这个、这个、这个吗?他马拉巴子,我也说不好了。”
  老羊倌儿又“哈哈哈”大笑起来,笑完了,掏出烟袋和烟口袋,在烟锅里装满旱烟末,点着火,坐在山坡上吧嗒吧嗒抽起旱烟袋。柴小树接着数羊:
  “一只羊、二只羊、三只羊……八只羊。杨爷爷,八只羊下来是几只羊?”
  老羊倌儿说:
  “八只羊下来是九只羊。这傻小子,哈哈、哈哈哈……”
  柴小树还接着数羊:
  “一只羊、二只羊、三只羊……九只羊。杨爷爷、杨爷爷,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八下来是九,我今年八岁,过年九岁,过年我九岁,九岁了。我长大喽、长大喽,哈哈……杨爷爷,那九只下来呢?”
  老羊倌儿说:
  “十只,十只羊啊。哈哈哈哈……”
  老羊倌儿叼在嘴里的旱烟袋掉在地上了。
  柴小树又接着数羊:
  “一只羊、二只羊、三只羊……十只羊。杨爷爷、杨爷爷,我数到十只了,我能数到十只羊了。”
  柴小树笑着,一下子蹦起来老高。
  老羊倌儿见柴小树数羊数得高兴,就对柴小树说:
  “小树,你一个人在这儿数吧,好好数,争取三天内数到一百只羊。羊“跑青”了,我去圈一下,要不一会儿该跑远了。”
  柴小树答应完接着数羊。老羊倌儿嘴里吆喝着,向山坡子上面走去了。
   羊群该回家的时候,老羊倌儿把一个一直就背在背后的大葫芦头拿下来,嘴里边吆喝边用木棍儿敲打起来,随着“梆梆梆梆”的声响,先是近的、再是远的、再远 的,后来,连那些散落在最远处的羊都朝着老羊倌儿身边聚过来。老羊倌儿拔下插在葫芦头嘴儿上面的木头塞儿,挑一片比较密实的青草,找来一个松树枝,把装在 里面的盐水一点点洒在松树枝上面,再一下下甩到青草上面去,羊群就蜂拥着一下子遮住了那一片青草。等到羊群把那一片青草连同下面的土皮都啃舔干净,老羊倌 儿让柴小树走在前面,自己在后面吆喝着羊群回家去了。
  刚才的一切,柴小树都看呆了。现在,柴小树走在羊群的最前面,他感觉自己就像是广播喇叭中说的评书里面的先锋官,后面的羊都是自己的兵,真是自豪。
  柴小树挺起小胸脯儿,向山坡下面走去。
  后上回家吃饭时,柴小树对妈说:
  “妈、妈、妈、妈,我放的羊有老些只呢。”
  柴小树他妈说:
  “有多少只?”
  柴小树说:
  “有十多只。十只后面我就数不过了。反正比十只还多,多好多啊。”
  柴小树他妈笑了,接着叹口气,说:
  “树儿啊,吃粥吧!”
  “哎,吃粥了。”
  柴小树答应着开始喝粥。
   自从柴大树死后,家里的工分儿挣得少了,粮食也就分得少了。柴大树死时发送人的一切东西都是村庄里人们凑来的,连棺材都是借来的。家里欠了过多的人情, 柴小树他妈就省吃俭用,遇到哪家有了困难就拿出一点儿,帮一下顺便还个人情。柴小树他妈知道儿子肚子大能吃,每次做粥总会在粥锅里多加上一瓢凉水。粥很 稀,没有菜,桌子上只有一蝶儿用萝卜缨儿淹成的咸菜,里面的萝卜樱儿有些都是黄色的,都是柴小树他妈秋天的时候,在生产队已经出过萝卜的地里捡来的,是被 出萝卜的人仍掉的。柴小树喝半碗粥夹一口咸菜吃,萝卜缨儿淹成的咸菜真咸啊,柴小树就着咸菜很快就把四大碗稀粥喝下去了。柴小树放下粥碗,拿两个手背子擦 擦嘴,起来站在炕上晃了晃身子,刚刚喝下去的稀粥就在肚子里面晃荡,肚子里面就发出“桄榔、桄榔”的响声。柴小树说:
  “妈,我吃饱了。你听到了吗,我吃的肚子里都晃荡了,还一晃荡就响。”
  妈看着儿子,眼圈儿就红了,差点儿就掉出眼泪,不说什么,只是对着儿子一个劲儿点头。柴小树又说:
  “妈,我真的吃饱了。我走了,我找秋叶玩去了。”
  柴小树跳下炕一溜烟儿地跑出去了。柴小树他妈眼泪掉出来了——儿子放羊后开朗了好像也懂事了。
  3
  秋叶是柴小树邻居家的闺女,和柴小树岁数一般大。过完年大队的小学校里开学时就去小学校里读书了,和李木子在一个班级里。柴小树还没走进邻居家的院子就高喊
  “秋叶——秋叶——快出了——”
  秋叶答应着,从屋子里跑出来了。柴小树说:
  “秋叶,你明天上学校时告诉李木子让他星期天儿来找我。”
  秋叶说:
  “来找你干啥啊?”
  柴小树说:
  “我要告诉他我当了羊倌儿,生产队的羊倌儿。我管着好多只羊呢,比十只还要多好多呢。”
  秋叶说:
  “多多少?”
  柴小树说:
  “多好多,就是好多。反正是多,比你们学校的学生都加在一起还要多。”
  秋叶“嘎嘎嘎嘎”地笑了,说:
  “柴小树,你说我们学校的学生都是羊吗?”
  柴小树赶紧说:
  “没有,我没说。我是说个数比你们学校的学生多。”
  秋叶又“嘎嘎嘎嘎”地笑了,笑完了才说:
  “好,我知道了,我明个儿就告诉他。”
   星期天的时候,李木子来找柴小树,秋叶也来了。他们和柴小树一起往庄前的山坡子上面赶羊群,老羊倌儿背着那个大葫芦头走在后面看着他们赶羊群,边走边吧 嗒旱烟袋。等到羊群在山坡上面散开,羊都啃起山坡上面的青草,柴小树他们就在山坡上面坐下来了。柴小树看着满山坡的羊,心里很自豪。柴小树说:
  “李木子,我现在是羊倌儿,这些羊比你们学校里的学生加起来都多,它们全都归我管,它们都得听我的。它们都是我的兵,我现在比你们的校长官儿还大。”
  李木子看看散在满山坡子上面的羊群,两眼盯着柴小树,说:
  “吹牛?它们都听你的?羊能听懂人话?还都是你的兵!哼!”
  柴小树说:
  “李木子,你不信?我现在让它们过来它们就都过来。”
  李木子说:
  “不信。”
  柴小树说:
  “你真不信?”
  李木子说:
  “真不信。我就是不信,怎么着吧?”
  柴小树脸憋得通红,说:
  “那咱俩噶东儿,不信你看着,我让它们来它们都来。”
  李木子说:
  “噶就噶,你说噶啥的?谁怕谁啊。哼!”
  柴小树想了想,说:
  “一个黏豆包,就噶一个黏豆包。你噶输了你家再吃黏豆包时,你偷一个黏豆包给我;我嘎输了我家吃黏豆包时,我留一个给你。不许耍赖,谁都不许耍赖。”
  李木子说:
  “好,我不耍赖,你也不许耍赖,一个太少,就噶两个,两个黏豆包。我不用偷,我就跟我妈要,我嘎输了,我妈准给。”
  柴小树说:
  “两个,两个就两个。我噶输了,我不用跟我妈要,我妈都给,准给。”
  柴小树又对秋叶说:
  “秋叶,你来见证,你给我们俩当中间人。我噶赢了分一个黏豆包给你吃。”
  李木子看了看秋叶,也说:
  “我……我……我噶赢了……也分一个给你。”
  秋叶红了脸,看了看李木子,又看着柴小树,说:
  “我不要你们的黏豆包,我给你们见证。”
  柴小树和李木子两个人同时站起来,一起说:
  “好。我们拉钩。”说着,两个人同时伸出右手,攥紧拳头后又伸出小拇指勾在一起,来回拉着,同时说:“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小狗,谁变谁爬着走,爬着走。哼!”
   老羊倌儿一直坐在边上,一边吧嗒着旱烟袋,一边看着乱哄哄的几个孩子笑。这时,老羊倌儿抬起一只脚,“梆梆梆”几下在鞋底子上面磕掉烟灰,站起身走过 来,拿下背在身后的大葫芦递到柴小树的手里。柴小树接过葫芦,在山坡上找到一根小木棍儿,学着老羊倌儿的样子,“梆梆梆梆”地在葫芦上面敲打着,一边敲打 一边嘴里吆喝:“吆——吆——下来——吆——吆——下来——”那些远近的羊都朝着柴小树的身边聚过来,一会儿,整个羊群都来了。秋叶和李木子都看傻了,两 个人都瞪圆了眼睛。看着、看着,李木子高喊:
  “不算、不算,柴小树你耍赖,你耍赖。
  不等柴小树说话,秋叶对李木子说:
  “李木子,你不许耍赖,柴小树噶赢了,你噶输了。柴小树当初没说用什么办法,只说让它们过来它们就都过来。现在羊都过来了,柴小树赢了,你输了。你耍赖说话不算数,我以后不跟你玩儿。哼!”
  李木子看看秋叶认真的样子,没办法,只好说:
  “输就输,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两个黏豆包吗,我给、我给,还不行吗。哼!”
  老羊倌儿“哈哈”大笑,笑过,老羊倌儿说:
  “这就对喽,人吗,就是要说话算话。”
   老羊倌儿说完,向周围看了看,朝着山坡上面一片被羊啃过的还算密实的青草走去,又像先前一样,找来一个松树枝,拔下葫芦嘴儿上面的木塞儿,把装在里面的 盐水一点点洒在松树枝上面,再一下下甩到青草上面去,羊群就又蜂拥着一下子遮住了那一片青草啃起来。老羊倌儿晃了晃葫芦,把木塞儿塞上,背在身后。柴小树 说:
  “杨爷爷,你现在把盐水给羊吃了,我们回家时拿啥招呼羊啊?”
  老羊倌儿说:
  “我留了一些还在葫芦里面。再说了,如果这回你不给羊吃盐水,羊会以为你瞎掰它,下回就不灵喽。”
  老羊倌儿说完,又“哈哈哈哈”地笑了,对面的山谷那里有了回音。
  春天不见了末梢子,已入了夏,天已经热了。又是一个星期天,李木子又来山坡上找柴小树,又叫来了秋叶。
   庄前的山坡子上面有一片小松树,不是人栽种的,说是鸟儿叼在嘴里的松子儿掉到地上,发芽儿长的,越长越多,后来成了片,虽说年头儿长了,可总也长不大, 还干干巴巴的,看着可怜。没了春三月,羊就不再“跑青”,都扎在山坡上吃草,半天下来也挪动不了多远,放羊人就不再用满山追着羊跑。老羊倌儿就满山坡子去 採能吃的野菜,柴小树在松树下歇过凉就在小松树林子里找鸟窝想掏鸟蛋。李木子大老远就喊:
  “柴小树——柴小树——我们来了。”
  “在这儿。”柴小树一边答应已经从小松树林子里走出来。李木子还没跑到跟前,又高喊:
  “柴小树,上回我噶输了,我认了,黏豆包等我们家吃了我准给你。这回我跟你比,看谁输谁赢。你敢不?”
  柴小树说:
  “比啥?”
  李木子说:
  “写字,比写字。”
  李木子说完,已经跑到柴小树跟前。柴小树听李木子说要和他比写字,张了张嘴没说出话,两眼瞪直了看李木子。
  刚刚跑到跟前的秋叶喘着气对柴小树说:“柴小树,不和他比。”又对李木子说:“李木子,你欺负人,你欺负柴小树没去上学,你欺负柴小树不会写字。不跟你玩儿了,不理你了。哼!”
  听秋叶说不跟自己玩儿、又怕秋叶以后真的不理自己,李木子说:
  “不比就不比。哼!放羊有啥好。我妈说了,放羊没出息。我妈还说,让我好好上学,说我要是不好好上学,就让我跟柴小树一样,也去放羊。我好好上学就让我去上大学,上完大学,让我搬到县城里去住,给我娶县城里姑娘当媳妇。哼!”
  听李木子说放羊没出息,柴小树憋红着脸说:
  “放羊怎么了?放羊怎么了?哼!我……我……?”
  这时,正好有一架飞机屁股后面拖着一道白烟在天上飞过。柴小树仰着头看着由南向北飞去的飞机,说:
  “我……我……长大了开飞机,我开飞机,哼!我……我……娶秋叶当媳妇……”
  秋叶愣愣的看柴小树。李木子说:
  “你长大了开不上飞机。你们家穷,你们家买不起飞机,秋叶也不给你当媳妇。哼!”
  柴小树的脸憋得更红,看了看李木子,对秋叶说:
  “秋叶,你说,你长大了当我媳妇不?”
  柴小树说完,用央求的眼神看着秋叶。秋叶的脸红了,也看了看李木子,对柴小树点了点头。
  柴小树一蹦老高,对李木子喊:
  “看,秋叶都答应了。你还有啥话说。哼!”
  李木子也憋红了脸,高喊:
  “柴小树,有啥了不起,反正我们家好,你们家不好,我有爹,你没爹。”
  柴小树红了眼,指着李木子的鼻子说:
  “李木子,你再说,我对你不客气。”
  李木子跳着脚说:
  “就说,就说。没爹,没爹。怎么着吧?”
  柴小树猛地扑过来抱住李木子,两个人倒在山坡上,滚动着,厮打起来……
  秋叶高喊:
  “别打了,你们别打了。”
  秋叶蹲在山坡上,两只手捂住脸哭起来……
  4
  柴小树生了一肚子气,没吃晚饭就睡了。
  天上的月亮很大很圆很亮,满天的星星都躲到月亮的背后去了。月光洒满地,地上都是银子。柴小树去捡地上面的银子,怎么都抓不住。
  老羊倌儿走进柴小树家的屋子,背后背着那个大葫芦。老羊倌儿把葫芦从背后拿下来,拔掉葫芦嘴儿上的木塞儿,高粱和黄豆顺着葫芦嘴儿流出来,在炕上面聚成了堆儿。老羊倌儿说:
  “都是饲料粮,让那些牲口们少吃一口,匀出来给你和小树先添添肚子,等过一阵儿我再送来。”
  看着堆在炕上面的高粱和黄豆,柴小树他妈满脸惊慌,说:
  “别……别……别这样……他太爷爷,让旁人看见会说闲话的。再者说,我们……我们差着辈分。”
  老羊倌儿说:
  “放心吧,我只是心疼你娘两个,我不会强求你怎么着的。”
  老羊倌儿走了,临出门的时候又说:
  “这该死的辈分……”
  老羊倌儿好像又回来了。
  柴小树心想:我就要有爹了。不,我有爹了。我爹就是老羊倌儿。要不老羊倌儿怎么会把生产队的饲料粮偷偷地送到我们家里来。柴小树又想:我明天一定要去告诉李木子,我有爹了。我爹就是老羊倌儿。
  月亮落了,太阳升起来。满地的银子都不见了,地上洒满金子。
   小型飞机在金子上面划过腾空而起,在天上飞,一块块云彩都在下面。柴小树长大了,他开着飞机,身边坐着新娘子秋叶,他和秋叶都穿着大红的衣服。妈和老羊 倌儿坐在后面,妈和老羊倌儿都穿着崭新的棉衣棉裤,也都是大红色的。老羊倌儿抱住柴小树他妈亲热,柴小树他妈推搡着老羊倌儿,说:
  “别……别……我不要你的粮食,别这样,让孩子看到不好……”
  飞机在天上飞。透过云彩的缝隙,柴小树看到下面有村庄、有树木、有一座座山,山坡子上面有羊群。
  “羊群,羊群……”
  柴小树指着山坡上面的羊群高喊。柴小树看着山坡上面的羊群,看着、看着,柴小树笑了:
  “哈哈哈……李木子,你也有今天啊,让你小子不好好上学,看,放羊了吧。看你还敢不敢说放羊没出息。哈哈哈哈……”
  柴小树看到李木子正在山坡上面追赶羊群。
  飞机在天上飞。柴小树开着飞机向县城飞,飞机飞着,柴小树不知道县城在哪里,他没有去过县城。飞着、飞着,飞机钻到一块云彩里面去了,周围一片黑暗。
  柴小树拼命挣扎着、高喊着……
  “树儿,树儿,日头都照屁股了,起来,快起来,撒羊去了,你太爷爷在等你,都晚了。”柴小树他妈叫柴小树。
  飞机一下子从天上掉下来了……
  柴小树醒了。柴小树看到炕上有几粒儿高粱和黄豆。
编辑: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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