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船撑在河中心

渡船撑在河中心

 望九

隔河而住的人总想有一个渡船，渡你从此岸到彼岸。初涉世的人总想有一个美好的少女，伴你从青春进入人生。    刚毕业那年，我两眼茫茫地踏入社会，我多么想有一个人拉我一把，把我从困顿的时代拉到我需要到达的路上，我是何等的迷惘。我看着金钱河水，河水并不是哗哗声，而是“嗡”一样的脑鸣。水簇拥着挤抢着向前冲，冲向它理想的大海。金钱河是我儿时的伙伴，是我梦中的向往，我要像这河水一样，要不停滴努力，不停地奔涌，奔向我理想的地方。

几年前的一天，天也是这样晴朗，河水有些混浊，我吃了早饭去学校，船上已有了几个女生，芳子搬舵撑船，几个女生不停地和芳子打趣说笑，芳子忘了回舵，船象一艘舰艇直往岸上冲，把桥凳子撞翻了，芳子早已尖叫，往回搬已来不及了！芳子拼命地搬舵也无无济于事，船底擦到鹅卵石上嗡嗡作响，女生们吓得尖叫，我也六神无主了。船直将一半推到岸上，女生们怨芳子不小心，骂骂咧咧地下船走了。芳子吓成了泪人，她怕船底磨通了就完了。当她定下神来的时候，她朝着我望了一眼，做为男生的我理应为一个小姑娘帮忙。       

“别急，我们来想办法”。

我到后舱搬舵也没有搬动，撑了几下也没有撑动，这时芳子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我，我暗下决心一定要把船撑到水里，不然我是什么男子汉？        

    我下船左看右看，“只有将船向河心推才是唯一的办法”，我挽起裤筒站到水里，用肩顶住船头使尽力气往河里推，芳子也到船头推，船像扎了根似的，船弹子绷得更紧，如弓上的弦，“不行，你下水到那边我们一起推”，她毫不由犹如地脱掉长裤，我们又一起推，船略移动了一点，我力一松船又回到了原位，如此三四次，我们都累了，还是不行。这时她说：“你看，把这个石头掏出来就行了”。       

    她挽起袖子，水很深，打湿了她的衣服，她索性脱掉了外衣又掏，还是没有搬动。我一看也想试一试，芳子用力推船，我钻下去搬，刚搬开，船猛地向前挺进，眼看船要把我压住了，她忙把我往出拉，船把我推滚在她的身上，她也被推了个仰朝天，我忙站起来，发现她只穿一件单衣，露出了姑娘柔嫩的肌肤。我笑了，她下意识地控制自己的情绪，我的脸烧极了。我们又推，终于将船推到了河心，我们跳上船，将船调了头。我们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她望了我一眼，我也同时望了她一眼，四目相对，芳子露出了感激的目光。唰地，芳子意识到了什么，她的脸瞬间红到了耳根。我反而觉得自己不好意思起来了。      

我发现自此以后的芳子就爱打扮自己了，虽是农村姑娘打扮起来却也好看。脸蛋红晕，身段匀称，衣服整洁、干净合体，眼睛炯炯有神，似有勾魂拉魄之感。特别是她胸前印有小白花的位置日渐隆起，鼓鼓囊囊，在太阳的映射下就象熊熊燃烧的火花。她向我莞尔一笑，我的全身打颤，似有丢魂落魄之感。

每次过船，芳子都向我投来含情的目光，我成了芳子的宠者，我可以随便地拿竹篙，我可以随便地在船上走来走去，遇到下雨天我还可以到船棚里去避雨。这些别人是享用不到的。不久同学们风言风雨地传开了，什么谈恋爱啦，什么媳妇啦，我简直羞的无地自容，而芳子却不以为然，“媳妇就媳妇”， “那又怎么样”！这样一来同学们反而不再说笑了，似乎她也已经默认了。我心里暗自高兴，心想若能娶到芳子这样的姑娘做媳妇那该多好呀，那不知道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了。渐渐地我对芳子有了野心，有了爱的欲望与萌动。       

那是一个明月当空的夜晚，我下晚自习回家。四周很静，只见芳子一个人坐在月光下的船头上，静静地看着河里忽闪忽闪的星星。她想：天空里有好多好多的星星呀！为什么只有一个大而圆的月亮呢？而这月亮好像老是盯着她似的，慢慢地绕着她转，她骄傲地想着，这月亮多像崔林，一会儿他就到了我的头顶上，它用月光照着我，就像崔林护着我一样。他喜欢我我也喜欢他， 他关心我我也关心他呀！他就是我的月亮，大大的圆圆的月亮。我要和他组成家，我们生儿育女共建美好的未来，那该多好呀！    这时我悄悄地来到她的后面，一颗小石头打在她面前的水里，打破了她的遐想。当她发现是我时立刻变得高兴起来，马上热情地走过来，给了我一个甜甜的吻，一时懵懂的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我呆呆地任由她亲我楼我，我陶醉了……

她说崔林你今晚帮我一下行吗，我爸没有来，我一个人在这里有些怕，你陪我等一会好吗？

她把同学们撑走后就我俩在船上，她站在月光下的舱门口，就象一株成熟的杏子，默默地静静地望着我，她的心在不停地跳动，此时无声胜有声，我该向她表白什么？我该说什么？

水声哗哗，四周没有一点动静。我望望月亮又望望她，我轻轻地朝她走来，她没有退缩也没有动，我托起了她的脸，我大胆地亲吻了她。她任由我亲吻，她是那样软绵，她全身充满热烈的滚烫，脸上的温度烫熟了我的心。“你做我的媳妇吧”。“嗯”。“我们同心一辈子”，“我们俩一定要结婚”。只听她不停地“嗯，嗯”！

月亮照着明晃晃的沙滩，好长时间她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我。我离开了渡船，踏着月光走了好远，我又回头，渡船孤零零地守在空矿的河里，月光照在古老而干煸的船体上，渡船里只有一个她。

中午的太阳出奇热的透不过气来，再忙的人也都不敢出来。唯独芳子一个人在河里守着那个古老而文明的渡船，船舱也恰似蒸笼。芳子往船棚上浇水，舱棚沾不上水，一点作用都起不了。芳子望了一眼天，天上一丝云儿都没有，“看来今晚一定要下大暴雨”。      

果不出她所料，后半夜下了一场大暴雨，天还没有大亮我就来看水，只见洪峰上白色泡沫簇拥着木渣子前进， 枯枝杂物蚂蚁队伍似地急急向下游奔涌，渡船被洪峰打得一歪一歪的。芳子时不时地将船往上拉，又是检查船舱又是将船往岸边撑。我问芳子今天能不能撑船，芳子说等会儿再看，现在水正在涨，暂时不敢撑。

河滩上的爬地草，绒绒的柔柔的，伸着细小的叶子，每片叶子都向上翘着，好象都想得到什么似的。然而每片叶子上的露珠都一颗颗地往下跌落，它们守不住这些。     

早饭后的河边已等候了不少人。芳子忙活着收拾船弹子，她把旧弹子卸掉换上新铁丝，将铁链子拉到船上，又将锚放到船头上。看这样子是要洪峰过河了，洪峰撑船是件不简单的事情，弄得不好就有生命危险。芳子能不能洪峰撑船，她心理也没有底，我更是恐慌。

芳子找来了两根新船篙，又查了查水位，水是停涨了，可那水像是稀稀的糊汤饭一样。芳子看了看河边的人，然后象鼓足了勇气一样说：“上！”大家忙呼着上船，她又用一根指头粗的泥笼绳将舵把固定在风架上。芳子默数了一遍人，芳子说：“大家站好了，我要撑船了”。于是大家都静了下来，我拿着船槁站在船头上。

芳子在后面搬动了舵把，她说：“撑吧！”这时我抽出船篙往河边上一笺，船晃了一下缓缓地启动了。“你听我的”，我的心里立马紧张起来，我知道大海航行靠舵手。“现在大家不要乱动了，稳住”。大家都摒住了呼吸，船急速地向河心划去。水浪打在船上，船上的人不敢喘气。

“好了，你把舵把稳了”。

我又打了一篙子，这回我不蹬千斤桩了，两脚齐顶在船舷上，篙子只打了一半，又急忙将篙子抽出水面，把篙横放在船上。芳子急忙用绳子把舵固定上，双腿夹住舵把，两眼紧定住前边的船弹子，船弹子慢慢地拉直发出“嗡”声，船身与水流直直地又略带一点斜度，缓缓地向河心挺进。船上的人们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快到大浪了”。        

    船突然不走了，芳子赶紧搬舵，船还是不动，芳子狠命地往回搬，船象被什么垫起了似的闪了一下又落下去。芳子忙把舵向反方向搬了一下，船停在了急流中上下颠簸着，船弹子拉的老高，“嗡”声更大了。船上的人紧张起来，个个的心象拉紧了的弦。      

    水浪咆哮着，一个浪头打来，我趔趄了一下。拿在手中的船篙调到了水里，船猛地向下一闪，船舱进了水，船开始歪斜了。    芳子的心慌了一下似乎又平静下来，她两眼紧紧地盯住前面的船弹子。眼光好似电光，“不行、遭了”。芳子再搬舵，不管她怎样也搬不动了。我准备再去拿竹篙，芳子焦急起来。又一浪打来，横在船头上的篙子被水冲去了，早有人去抢却没有抢着，中舱也进了许多水。船侧的更厉害了，只听“叭”的一声，船弹子断了。船颠簸了一下，像松了缰的野马，船头猛栽船尾急翘，人被颠簸了起来。      

    芳子紧紧地夹住舵把，象没有事一样。船桅象战场上被打掉了旗帜的竿子，随着船身的颠簸不停地向下游流去。船上的人大叫，岸上的人大喊。      

    求生的欲望都放在她手心的舵把上，刹时漂过好几公里。前方有一道河堤，芳子心中有数了，芳子叫我把舵稳住，她快速地跳到船头，拿起揽绳，“舵往左边搬一点”，只见她一个旋转，一圈揽绳扔在空中，不偏不倚地刚好挂在岸边的河桩上。“嗵”地一声，船停住了，人们悬着的心顿时松了下来，有了生的希望。船虽挂住了，但被河堤上折转来的浪峰顶住了，船离河堤只有一丈多远，但就是靠不了岸。      

岸上的人吵吵喳喳，有人递来绳子竹竿，船被河堤折转的浪峰抵抗着，船有些歪则。正在这时揽绳又断了，船急速地调了个头，倾刻漂过了河堤段。几个大浪横推着船向堤下的漫湾靠近，湾里浪小，船静了下来。芳子又拿起竹篙撑，快到河边了，她把猫抛到了水里。船自动地调了一个头，舵叶被折断了，大家得救了。她用竹篙从风眼里插住了。      

河，过来了，船底刺破了，大家上岸了，人命得救了。

金钱河、渡船、芳子的生命。从此之后，一切都改变了。一切都变得不可想象了。之后的我因为考取了公务员，离开了金钱河。芳子也因为渡船的毁灭，几年以后嫁到了高山上，找了另外一个男人了。

望着这不可目测的金钱河水、河床，我的心情终难平静。这消长不停的金钱河水，还有不懂人性的洪峰。它们一直在流，不停地在奔涌，制造一个极不平静的世界。

我惦记着这河，这水，还有这里的月光、渡船。金钱河是一个充满回忆，充满幻想的地方。金钱河何止只破粹芳子一个梦，一只渡船。这是我一直没有走出的困境。这是我的出生地，也是我走向理想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