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老院里没有一点封闭感

我们老家是陕西华县人，民国时期来到西安，一直住在青年路旁澄华巷的一所四合院里。西安解放以后不久，因为拆迁，我们搬到了许士庙街，六十年代又搬回青年路中段47号院里住。

在我的记忆中，青年路是一条不宽却很规范的街道，道路笔直，路两旁是一排整齐浓绿的槐树。到了炎热的夏天，远远望去，青年路宛如一条绿色的林荫道，安静而凉快。

青年路的两旁是一座座砖砌门楼的四合院。在我的印象中，青年路的四合院大多都很讲究。不但有传统建筑的房子，还有西式建筑的房子。记得我家对面有几个院子的房子更是讲究，厦房和上房是中西结合的风格，窗户宽大，方格玻璃门，上房是一明两暗，屋里有楼梯通向二楼，屋里的地面是木地板，宽敞大气，很漂亮。

我家所住的47号院子，在青年路的中段，是一个前窄后宽的大院子，院里的建筑风格有点特别，门房是格子窗门的老式样子，过厅、中庭、上房却是西式建筑的房子。父亲告诉我，这些房子是上世纪三十年代初建的，也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公馆。以后，这座院子又插建了一些平房，院里住有二十多户人家，成为一家单位的家属院。

在青年路老院居住的日子里，我感受最大的是住在老院里没有一点封闭感，院里的邻里之间相互帮忙，相互交流，每到傍晚的时候，邻居们端着碗，围在一起，交流一天所见所闻，好像一个大家庭。记得那时候，每下起大雨，老院里的下水井常堵，院里积水成河，这时候，院里的邻居齐出动，有的戴着草帽，有点撑着伞或穿雨衣，扫水的，疏通下水的，铲泥的，忙活在一起。雨停了，大家才各自回家。那时候，老院里谁家办喜事，邻居们家家都来忙活。遇到过年，大年的前几天，家家都开始刷房、拆洗被单，院落里摆满了床头和衣柜。年夜饭，印象很深的是蒸馍，家家几乎都有一个小缸或木箱子，用来装蒸好的馍。馍的品种很多，有花馍、红豆包、枣糕、糖包、菜包等。我的母亲是老西安人，最喜欢做的是蒸碗。她用黑黑的小粗碗，加上配料，做成了一碗碗粉蒸肉、小酥肉、扣肉、黄焖鸡、条子肉、八宝甜饭，蒸碗放凉后，放到一个木箱里，过年期间吃。夜深了，院里家家户户还灯火通明，有的人家炸面叶和酥果，满院都是诱人的香味。大年初一，天刚蒙蒙亮，老院里的鞭炮声就会响起来。邻居们都穿得干干净净，一家一家相互拜年，欢声笑语不断。最使我难忘的是1988年的春节，我的叔父从台湾回来探亲了，老人家让我带他到青年路街道上看看。我们从东头走到西头，叔父一边看，一边感慨地说：过去这条街道叫九府街，以后又改为青年路，西安的变化真是太大了，不敢想象啊。

在青年路老院的生活是令人难忘的，记得我们所住的老院是1993年拆迁改造的。在快要搬离的日子里，我的父亲和院里的几个老邻居在院里看着说着，他们对老院有着深深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