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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麒麟吐书”石鼓门礅。
李贵龙摄 | |
史小溪
在陕北绥德县文物馆参观汉画像石时，偶然发现了一对近代浮雕石鼓门礅，我们立刻被迷住了：这是一件多么珍贵的石雕艺术品呀！
石鼓门礅，以扬威镇邪而名，旧时一般矗立家院大门外以示荣贵福禄。这对石雕门礅鼓，名“麒麟吐书”，高约1米，扁圆形体，是由质地细腻的细砂石雕刻而成的。基座共7层，中间细小，上下两端大小对称地凸现出来，每层一种漂亮图案。基座上方披盖美观的石缎幅，左鼓上写“福”字、右鼓上写“寿”字，笔迹潇洒俊逸，宛若软膏之类挤积而成。石鼓侧立石缎幅之上，整个图案由3层浮雕而成，凸兀缦回，疏密适中，鼓缘的龙、狮、鱼、红灯、彩带，布局奇妙，意境瑰丽，给人以色调、光照、线条之美感。鼓面的画屏亦显玄妙：淡云微飘，圆月朗照，麒麟吐书，寓意甚深，而麒须、麒鬃，都是那么活脱，逼真……它的工艺的高超和精细，它的造型的别开生面，它的从匠心中传达出来的神韵和诗意，都是独具一格的。
陕北，素以石结构建筑的美观（石窑、石拱桥），石器的精巧（石磨、石床、石槽）而负名，亦因众多石工巧匠而受推崇，但像这么精致美妙的石鼓石雕艺术却是不多的。
文物馆老马是个石雕爱好者，他告知我们：这个石鼓门礅是陕北最著名的石匠、民间石雕艺人马岚风花数月心血精雕细镂的。马岚风生于清末年间，米脂马家园则村人。他身世贫寒，一生以手艺谋生，足迹踏遍陕北、内蒙古中西部、山西中北部。这几地许多名胜建筑物，庙宇、寺院的檐檀上，出檐、兽头，雕栏玉砌，多凝结马岚风苦心……“麒麟吐书”门礅是老马设法从一户人家买到的。老马建议我们不妨到米脂看看，那里有不少马岚风传世之作。
米脂县城多龙门。家家龙门前果然十有八九地摆置石鼓门礅。可惜“文革”一片横扫中，这些石雕品皆枭首足，被毁坏得面目全非了。幸运的是，在陪伴的县委宣传部老李的东寻西问下，在西城门外一家门院，我们总算又找到了一对完好无损的门礅。这是由软青石雕镂而成的，画幅上，青松苍劲、芳草依依，仙鹤长鸣，跃跃欲飞……那浑圆一体的刀功，和那行云流水的“福”、“寿”行书，正和“麒麟吐书”石鼓门礅出之一辙。院主人———一位上了年岁的老大爷介绍：这叫“鹤松万年”门礅鼓，正经的马岚风石雕，是祖上出了整整十石粮从一庙门上换来的。“文革”初期把它埋藏起来，他忍受了多次揪斗，却始终没有交出。———到处都有这样的人珍爱家传国宝，这使人感激！
那么，马岚风的老家兴许会留有传世之物吧？他的后辈是否还在承继祖业？怀着极大兴趣，我们来到马岚风生长的故乡———距县城30里的马家园则村。
马岚风的第三代也已上了些年岁，第四代年富力强，可他们都只会凿石箍窑，已无人从事石雕了。一儿媳珍藏着马岚风亲笔绘就的许多飞禽走兽、花鸟草虫图案，听说家传有一对精雕石狮，但未能见到。不过，简朴的故居毕竟还是让我们感受到了岚风之“艺”。碾磙驴槽，皆有华丽图案。一个九龙杯，小巧玲珑，佳妙尽在。故居大门前一对雄狮石鼓门礅虽风剥雨蚀，仍可捕捉到其苦心孤意之造诣。
但总体上说，老人留给家里的“遗产”并不丰厚，亦可看出当初家境之清贫。
旧时手艺人浪迹谋生，竭尽全力靠手艺赢得信赖，为他人美化，为世间创造，很少想到自己什么。这在他的坟冢上亦可体现。我们曾怀着虔诚爬上村南那架高山，他的墓地上只有他生前给自己凿削的一幅粗糙的石碑……
我们感到欣慰的是，碰见了当年与马岚风合作过的副手王文义之子王好信老人。老人天资聪明，多才多艺，曾跟父敲石，18岁即领工头。后来又自学了建筑设计，亲手设计建筑了不少难度较大、古今结合的多层建筑物。他听说我们对陕北石雕感兴趣，提示何不到杨家沟毛主席住过的那地方看看，那里飞檐、走兽，全是马岚风镌雕的。
兴趣所驱，我们便赶到杨家沟。那地方本是一绅士之庄院，后因一代领袖宿住成名。那庄院豪华的雕栏画廊中依托接连的龙兽、纹兽、羊角兽、鱼龙变化兽等大型石雕物，檐檀上的“二龙戏珠”、“孔雀开屏”及蚩虎、蚩凤（像虎像凤，身子却是花草）画屏，凌空点置，典雅华美。这大概可视为马岚风一力作。不过也是半成品。现在只留一层，据说那庄院原来要起盖3层以上的，后来由于战争便停了下来。
王好信老人年轻时多次亲眼看过马岚风雕石，也精于陕北石雕。他说陕北石雕艺术，多以龙、凤、龟、鹤、麟、狮及松、竹、梅、荷等为主。雄狮是传说中的神兽，麒麟是神话中的吉祥物，龙、凤生辉，龟、鹤长寿，将这些兽物镌刻檐檀，雕置房端、院门，有辟邪、丁盛之意。而马岚风石雕，技巧娴熟，善于独创，无愧为陕北一代能工巧匠中集大成者。仅石鼓门礅，他就创有“麒麟吐书”、“五蝠捧寿”、“金凤朝阳”、“清露浴荷”、“松鹤万年”等数十种……
老人侃侃而谈，使我们眼界开阔不少，王好信老人，算是马岚风故乡又一代石雕巧匠吧，虽然比之马岚风雕技他是望尘莫及，他也一再嗟叹马岚风石雕艺术的失传。然而，他又有自己的拓展，他懂得现代建筑图纸绘画。
旅途中，又听说陕北绥德、米脂一带不少能工巧匠已被组织起来，雕镌传统小石狮子卖外国人，且赚回不少外汇。百舸争流，也许会使那传统陕北石雕重现“一代马岚风”的风采，我祝愿。
愿多姿多彩的陕北石雕艺术光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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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脂姜氏庄院大门上的精致石雕
李纪元摄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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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厨房进水的鱼尾槽和出水的鱼头糟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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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纪元摄 | |
| 《人民日报海外版》 (2002年08月13日第七版) |
编辑：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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