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歌谣

　  陕西民间歌谣，从古到今，浩如烟海，多如繁星。其歌，一般指各种民歌，或讲说，或单唱，有长有短，有悲有喜，也有伴随各种游艺进行的；其谣，一般均指上口念、说或表叙(顺口溜)，有长有短，表述念说方法不一。陕西流行歌谣的体裁较多，如劳动歌谣、时政歌谣、仪式歌谣、情歌、生活歌谣、历史传统歌谣、儿歌童谣，以及不入流的杂歌谣等。劳动歌谣、生活歌谣在这些歌谣中占量最大最多，这是因为它和劳动生产以及人民生活，关系最直接、最密切。同时，也是由于民间文学从来就是“生产者的艺术”，和劳动生产有着天然的联系。不少歌谣，还有“歌头”，起歌“引子”作用，如同陕西北部县份耍秧歌时的“伞头”，所领唱的“歌头”一样。
　  现就陕西各地在歌谣习俗中的歌谣品名分述于下：
　  一、歌头
　  歌头，短而明快，常为开场词，以引人注意，有以锣鼓伴音，也有以道白、念词形式出现。
　  皇帝见我也低头
　  山歌子来八个头，阎王见我就发愁。孔夫子见我就下马，皇帝见我也低头。
　  (陕南·高泽《茅山歌》)
　  开场歌
　  高高山上一群羊，双脚踏在贵地方，有心给你拿个啥，七嘴八舌咬不扎①（咬不扎：说不到一起）既然没有拿个啥，说些好话夸一夸。
　  (陕南·张克勤《秧歌头》)
　  春官词
　  说春官，道春官，春官送春到身边，一年四季春为头，大地回春歌满天，春官春歌唱不尽，保你今年交好运，碰见春官把礼敬，五谷丰登粮满屯。
　  (长武·王纯儒《春官春歌唱不尽》)二、劳动歌多出现在各种劳动生产活动中。
　  抬石头歌
　  (领唱)山歌口外子来鸣，(齐)哟号 哟号号!(领)八个口外头哟号，(齐)哟号哟号号!(牡丹花儿红)(领)国王口外见我吗，(齐)哟号哟号号!(领)也发口外愁哟号，(齐)哟号号(牡丹花儿红)(领)皇帝口外见我吗，(齐)哟号哟号号!(领)也下口外马哟号!(齐)哟号号(牡丹花儿红)(领)孔夫子口外见我吗，(齐)哟号哟号号!(领)也点。外头哟号!(齐)哟号号!(牡丹花儿红)
　  (陕南民歌·南郑·林其昌唱)
　  打夯歌
　  慢慢打呀，噢号号呀，慢慢挪呀，噢号号呀!
　  水渠修成，噢号号呀，上了坡呀，噢号号呀！
　  夯挨夯呀，噢号号呀，小心脚呀，噢号号呀!
　  救命水呀，噢号号呀，暖心窝呀，噢号号呀!
　  (高陵县：《水渠修上白蟒原》)
　  拾粪歌
　  左手提笼右拿锨，出了城门端朝南，
　  十字路口四面瞅，哪里有粪哪里走。
　  (阎良区·高玉章、陈志秀)
　  打夯歌
　  叫：大家鼓个劲哟!众：嗬嗬哟嗨海!
　  叫：夯往前边挪哟!众：嗬嗬哟嗨嗨!
　  叫：说个花儿哟!众：说的是什么花呀?
　  叫：二秃子抱西瓜哟?众：原是三圆(原)花呀!
　  叫：鸡娃落麦囤哟!众：原是饱(宝)鸡花哟!
　  叫：寡妇房内哭哟!众：原是为(渭)男(南)花呀!
　  叫：柏树在碾盘下哟!众：原是压(哑)柏花哟!
　  (礼泉·张立节、张公显)
　  挑担歌
　  闪起担子豁起风，还比骑马坐轿轻!
　  (彬县·胡树发、李忠堂)
　  打草歌
　  下河滩，受磨难，屁股磨成火罐罐，
　  顿顿吃的是剩饭，打草喽!
　  (武功县·雪峰)

　  锣鼓号子(流行山区，劳动时敲锣鼓为号)
　  清早起来我先来，天台地台三阳台。
　  你不来呀我先来，莫叫锣鼓冷了台。
　  我是一字凤朝阳，莫叫别人倒茶唱。
　  你换我来我换你，换换你来歇歇气。
　  我吃烟来起了身，莫把黄土坐成坑。
　  坐断黄土也小可，坐断龙脉草不生。
　  (户县、曹希斌)
　  织布歌
　  织布织布当当，一天织了三丈，大人娃娃都穿上，只有我老婆没衣裳。
　  (岐山·何改翠、李雅红)
　  石匠歌
　  叮叮当，叮叮当，千里听见铁匠唱，
　  张石匠，李石匠，打的石头四角方；
　  短的打来做桥墩，长的打来做桥梁；
　  石匠打石架桥忙，架起桥梁好赶场。
　  (渭滨区·惠玲、罗丽华)
　  薅草号子
　  七寸碟子八寸的碗，叫声那连手快快赶，吃饭不要端大碗，做活不要溜地边。
　  (凤县·张克勤、李振中)
　  锣鼓草
　  吃了那个烟来把山歌盘，盘起那山歌哟等人的来，薅草要薅那米赛的花①（米赛花：好的意思），十
　  个哟看见九个的夸。薅草莫薅哟簸箕的圆②（簸箕圆：走过场），十个哟看见九个的嫌。
　  薅草莫薅哟吊颈的草③（吊颈草：未断根的草），一场哟那白雨又活了。
　  (凤县·谭文章、阎录信，流行山区)
　  三、时政歌
　  国家或社会上重大事件和变更，民间歌谣均有反映。如：
　  林则徐禁烟
　  林则徐，禁鸦片
　  烧烟土，在海边，
　  开大炮，打洋船，
　  吓得鬼子一溜烟。
　  (淳化·魏纪元、任春联)
　  宣统不过二年半
　  不用掐，不用算，宣统不过二年半，
　  今年猪吃羊①（猪吃羊：宣统三年是辛亥年，羊是“洋”的谐音意为驱逐洋鬼子。），明年种地不纳粮。
　  (兴平·杨棉花、张教武)
　  宣统坐了二年半，湖北起义四川乱，宣统坐了二年半，九月初一遇②（九月初一：指1911年农历九月初一，西安省城响应武昌起义，在九月初一日光复西安。）大难。
　  (礼泉·曹守田、于彦哲)
　  提起交皇粮
　  提起交皇粮，想起苗家祥。
　  提起没啥吃，想起侯振西。③（苗家祥、侯振西：均为率穷人抗粮斗争的人物。）
　  (泾阳·苗思恭、鲁敬碹)
　  跟上碌碡过个年
　  交粮不等麦颗干，派款谁管补钉衫；借着吃，打着还，跟上碌碡过个年。
　  (三原·杨季成)
　  黄狗下乡
　  黄狗④（黄狗：对国民党军警人员的诬称，其官兵多穿黄衣。）下乡，百姓发慌
　  弄钱征粮，叫爷喊娘
　  (高陵·王仲一《高陵县三套集成》)
　  省政府有电报⑤（此歌谣流行于抗日战争时的国民党统治区。）
　  省政府，有电报，县政府，有传票，下乡委员发了笑，皮袄子，套外套，腰里带的“盒子炮”，保长一劲陪脸笑，自行车，顺墙靠，忙把自己儿子叫：“快去把咱板凳端，隔壁取盒“鸡鸣烟”。自己拿了半截砖，对面坐下谝闲传。快烧锅，打鸡蛋，四个菜碟桌上端，快杀鸡，快擀面，脚到先吃随便饭。
　  (高陵·王仲一《高陵县三套集成》)
　  女人缝袜子
　  女人缝袜子，日本没法子，女人缝布鞋，日本不得来，女人看麦黄，日本必定亡。
　  运动红：运动红①（运动红：对极“左”思潮风派人物的诬称。），连身躺，运动过后撞不响②（撞不响：方言，指叫也不应，不予理睬。）。
　  (高陵·王仲一)
　  天上无云不下雨天上无云不下雨，地上无土不生根，如果没有共产党，穷人哪能得翻身。
　  (永寿县·李振海、林海)
　  说谎谣说谎哩，得奖哩，实干哩，批判哩!
　  (咸阳市·李泉)
　  “文革”谣
　  喝米汤还得排队，“红语录”天天要背，“忠字舞”不跳就得上会，找对象，先给丈人下跪。③（下跪：“文革”问青年无钱办婚事，只得给丈人下跪乞求。）
　  (礼泉·丁纪龙)
　  四、仪式歌
　  中国自古为礼仪之邦，经历了漫长的原始氏族社会，特别是奴隶社会和封建社会，各种宗法、宗教活动，影响着人们的生产、生活习俗，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无讲究不成世事”，故在文化习俗方面，形成了不少传统的仪式，流传后世。
　  乞(七)巧歌
　  巧芽芽，生的怪，盆盆生，手帕盖，
　  七月七日取出来，妹妹呀，姐姐呀，
　  摘朵巧芽照影花。
　  盆盆清，影影明，看谁手巧心又灵。
　  撒草歌(结婚时新妇下轿进屋歌)一撒麦子二撒料，三撒媳妇下了轿，四撒核桃五撒枣，六撒两口百年好；七撒金子八撒银，九撒媳妇进堂门，十撒一把满堂红，日月常存步步升。
　  (户县·杨影、李强华)
　  开路歌(孝歌、丧仪用)
　  月儿弯弯照九洲，孝家请我开歌路；歌路不是容易起，未曾挎鼓汗长流。(山阳县孝歌)
　  过关谣①（此歌为乞灵保佑歌。每遇乡间做好新棺，给常闹病的小孩过棺材，以图消灾免病。唱歌时举行仪式，由主持仪式之人抱小孩。）
　  蛋蛋娃，过关来，过来了，过来了，汪汪汪，仓仓仓，哈巴狗娃咬和尚，汪汪汪，仓仓仓，咬的饥了吃麻糖，咬的渴了喝凉凉。
　  (淳化县·刘有财、刘晓义)
　  打醋坛歌②（乾县婚俗仪式，青年结婚，由一人挑一烧红的铁铧，一手端醋泼，用以消灾免祸。）
　  打，打，打醋坛，凶神赶在门外边，吉神迎进门里边。
　  (乾县·张公庭、杨洪)
　  闹房歌
　  南墙一朵玫瑰花，小妹一心想戴它，要戴花儿自己踩，哥哥你把妹抱嘎。
　  (乾县·李志祥)
　  谢饭歌(办丧事孝子谢执客唱)
　  孝子给咱谢饭哩，没有辣子有蒜哩，有看哩，有转哩，瞎好吃饱准管哩。
　  坐上席年长者接唱操着哩，吃着哩，端上杯子喝着哩，不要嫌咱口罗嗦哩，相互帮忙多着哩。(旬邑县·谭文)五、情 歌
　  情歌在歌谣中占一定比例，内容非常广泛，主要抒发男女之间由于相爱而激发起来的悲欢离合的思想感情，而在婚恋、怀念、交往方面居多，且有此种说唱、传唱情歌的。如：六、生活歌
　  叫声干哥你快来
　  叫声干哥你快来，干妹爱你不爱财，麻杆子顶门悠着哩，后锅留下肉着哩，窗台上留下路着哩，妹子在屋里候着哩。
　  (长武·朱秀珍)
　  想哥想哥实想哥
　  想哥想哥实想哥，翻来倒去睡不着。衣服捂在被儿上，我驮衣裳当驮哥。想哥想哥真想哥，捉上筷子满碗戳，饭碗当你脸蛋蛋，“咯嘣”一个大豁豁。
　  (杨陵区·丁文若)
　  不爱媳妇是傻子豆豆麦仁棒棒菜，谁的媳妇谁不爱，熟下菜油泼辣子，不爱媳妇是傻子。
　  (乾县·张氏女)
　  六、生活歌
　  民歌来源于生活。直接反映生活，是民歌风俗独具之特点。大凡社会生活、家庭生活、婚姻生活等都在反映之列，而其中，尤以反映最苦惨的农民和妇女生活为最普遍。如：
　  穷汉难
　  漏漏房，烂烂锅，想烧开水没柴禾，炕上睡个病老婆。
　  (礼泉·曹文源)
　  长工回家看婆娘
　  月亮爷，亮光光，长工回家看婆娘，炕上一摸冰凉凉，婆娘死的硬梆梆。
　  (咸阳·朱秀珍)
　  打官司难一日官司十日打，十日官司得半年，官不要钱礼要钱，礼不要钱饭要钱。
　  (武功县·王珍)
　  娶下媳妇活受气
　  炮一啊，轿落地，儿给媳妇“过了继”，
　  想儿媳，盼儿媳，娶下儿媳活受气。
　  (三原县·李瑞峰)
　  爱儿不如爱老汉
　  玉米面，打搅团，爱儿不如爱老汉，
　  儿子大了瞪白眼，知热知冷老来伴。
　  (泾阳县·李东运)
　  七、历史传说歌
　  历史传说歌，多为反映历史事件、历史人物和历史故事，有些歌谣确有其人；有些，其人虽不见史籍，但民间广为流传，这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时代情况。陕西各地，反映这方面最多的是历史事件和历史人物，如姜子牙钓鱼、扶周，秦始皇筑长城、孟姜女千里寻夫，韩信领兵、算卦，诸葛亮智谋出兵、用计，赵匡胤送京娘，王祥卧冰、李三娘担水、刘致远白兔记，武松赶会、包公办案、李自成造反等等。如：
　  孟姜女哭长城(部分)
　  二月双燕绕画梁，孟姜女十六配范郎；
　  配夫没有一月整，始皇无道打长城……
　  腊月里来雪花飞，孟姜女送衣到边陲，
　  白骨遍地夫不见，一声哭倒数堵墙。……
　  (永寿县·尹月善)
　  单九图(部分)
　  一九算来刚九天，周幽王打坐临潼山，
　  烽火台上戏诸侯，十万里江山难保全。……
　  五九算来四十五，秦始皇定计灭诸侯，
　  刘邦项羽共起义，垓下一战汉灭楚。
　  (淳化县·张英福)
　  盼闯王(指李自成)
　  盼闯王，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
　  (陕北民歌)
　  八、儿童歌谣
　  儿童歌谣范围较广，有的是成人教儿童唱的，有的则是儿童之间互相传唱、互相补充、说唱较长的串歌。这些歌谣，一般可分为四类：一是儿童幼时老人唱给儿童听，以便提高儿童智慧的；二是儿童间游戏、玩耍所唱的歌谣；三是从儿童心理方面出发的事理歌，反映儿童对社会一些事物的朦胧看法(或是一种幼稚观念)；四是绕口令，为儿童间练习语言和判断事物，或斗智斗趣的歌谣。如：
　  鸡娃跟上拾麦颗①（婆婆数说媳妇懒于劳动，不磨麦，借事寓理。）
　  一颗麦，两颗麦，倒到铠子没人推，公鸡推，母鸡簸，鸡娃跟上拾麦颗。
　  (高陵县儿歌)
　  我娃拉着月亮玩
　  月亮升，月亮走，月亮驮着我娃玩，月儿亮，月儿圆，我娃拉着月亮玩。
　  (乾县·董会珍)
　  爹娘和娃娃
　  爹勤娘巧，娃娃穿的花花袄；爹拙娘懒，娃娃穿的麻包片。
　  (杨陵区·张文山)
　  吃豆豆吃豆豆，长肉肉，不吃豆豆精瘦瘦，你一碗，我一碗，把你吃死我不管。
　  (合阳县·王改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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