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十年之约

　　文<谢宁歌(媒体从业者)

　　她笑着接过冰激凌，心里庆幸，还好他们没有如歌词中所唱：“只是那种温柔，再也找不到拥抱的理由，情人最后难免沦为朋友。”


　　她坐在嘉峪关孤高的城楼上。傍晚的城楼，大风把战旗吹得猎猎作响，近处，已经没有几个游客的身影，远处，蜿蜒的黑山山脉积满了白雪。

　　她在等待一个人，等待他来赴他们的十年之约。十年之前，她还在上大学，他是“朋友以上、恋人未满”的发小。两人在不同的城市念书，暑期快结束的时候，他突然建议去旅行。“你不是说最想去敦煌么?”听着电话那头故作轻快的声音，她努力平复呼吸，也若无其事地回答说：“好啊，去吧。”

　　然后向爸妈撒谎说要提前返校，买了前往兰州的火车票。一个人从兰州辗转到敦煌，下火车后，看见男孩一手拎着简单的行李，一手握着一个冰激凌，正冲着她傻乐，西北强烈的日光把他的脸晒得通红。

　　两个人都是第一次出远门，经验不足的他们在旅途中留下了很多遗憾：比如为了省钱没有住正规旅社，找了一个被子带着霉味、卫生条件可疑的家庭旅馆;听信“黑车”忽悠，多花了一倍车费前往雅丹魔鬼城;最后因为睡过头，没有赶上前往嘉峪关的汽车。她气哭了，一边哭一边数落男孩：“都怪你!连天下第一雄关都看不成了!”旅途中的种种不顺让原本处于萌芽状态的“爱情”几乎被消磨光，快离开时，女孩勉强答应，十年后，等男孩挣钱了再请自己专程去嘉峪关。

　　说不清为什么要定下十年后这么久远的日期。也许是因为那时候陈医生的《十年》正红，他们那一代人都会哼唱：“十年之前，我不认识你，你不属于我……十年之后，我们是朋友，还可以问候……”现在回想起来，歌词里的意味哪里是那个年纪的他们能体味到的。

　　十年后，他们依然保持着联系，却依然没有在一起，两人之间似乎总是缺了一点催化剂，让心靠得更近。直到前不久，她接到男孩的电话：“还记得我们的十年之约吗?”

　　在城楼上等待的时间里，她回忆起很多那次旅程中的愉快时刻：来到西北才发现原来天黑得那么晚，晚上十点钟，窗外还明晃晃的，他们慢悠悠地在小巷子里晃荡，找了个地道的清真馆子吃烤串，羊肉串上溢出晶亮亮的油脂，一咬鲜香满嘴。有一天，他们发现当地很多房子上的风景瓷砖都是山清水秀的南方景致，他说，这大概是西北人对于水木丰美的向往。还有那时大街小巷都卖着一种李广杏泡出来的杏皮水，酸甜解渴，玩累了，他们总会去买上两杯，比赛看谁先喝完……那是多么敞亮鲜活的青春啊!

　　景区广播已经播放了好几遍闭门提醒，抬头看看，太阳高悬天空，差点又忘了，这里的白天比南方要长得太多。日落没有等到，远处却有一个身影越来越清晰：十年后眉宇成熟的男孩，一手拎着行李，一手握着冰激凌，匆匆向景区工作人员解释着什么，然后朝快要闭合的城门里一路狂奔，看到她时，笑容和当年一样明亮：“对不起啊，飞机晚点了，让你等了那么久!”

　　她笑着接过冰激凌，心里庆幸，还好他们没有如歌词中所唱：“只是那种温柔，再也找不到拥抱的理由，情人最后难免沦为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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