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寻《西游记》里的宝鸡地理符号

   宝鸡市有大量与《西游记》相关的景观、遗迹和传说。根据笔者的考察，散布于宝鸡市与《西游记》相关的景观、遗迹和传说主要有四：

法云寺和法门寺
    在《西游记》第 13回里，明确说唐玄奘告别太宗李世民，骑马出长安一、二日到了法云寺，住宿饮食，并与法云寺的和尚进行了佛学交流。“却说三藏自贞观十三年九月望前三日，蒙唐王与多官送出长安关外，一、二日马不停蹄，早至法云寺。本寺主持上房长老，带领众僧有五百余人，两边罗列，接至里边，相见献茶。茶罢进斋。斋后不觉天晚……众僧们灯下议论佛门定旨，上西天取经的原由。”（《西游记》第 13回）法云寺和法门寺仅一字之差，笔者推测《西游记》里的法云寺就是我们宝鸡市的法门寺。其理由主要有：
    第一，从方位和规模看，法门寺在长安城的西方，正好位于唐僧西行取经的路上，是唐僧西行取经必经的一个皇家大寺院。法门寺在唐代是皇家寺院，在佛教界地位高，名气大，影响广。作为一心礼佛，立志取经的唐僧，西行取经时不可能绕法门寺而过，丧失与法门寺高僧切磋交流的机会。从《西游记》的描述看，法云寺“众僧有五百余人”，可见法云寺规模之大，佛事之盛，香火之旺。考察长安至天水或平凉之间的佛寺，能达到僧众 500多人这个规模的只有宝鸡的法门寺。
    第二，从距离、速度和时间看，我市扶风县的法门寺东距长安 120公里。长安至法门寺之间属于关中平原，道路平坦阔直。唐僧骑马每日行 120里的速度非常正常，甚至用不着骑马长时奔跑。《西游记》里说唐玄奘出长安城一、二日到达法云寺，每日 120里，一、二日刚好 240多里。从唐僧出长安城西行到达法云寺的时间看，法门寺就是法云寺的原型。
    第三，从道路和西行取经的路线看，出长安城西行到天水，一般走原上，即从咸阳、兴平一带上原，经乾县、武功、扶风、岐山、凤翔向西。而法门寺刚好在这一条线路上。
    对此问题，凤翔县博物馆的研究员孙宗贤从田野调查、考古物证和民间传说三个角度进行论证，认为法云寺在唐代确有其寺，后来不知什么原因演变成了清代的“罗钵寺”。清代的“罗钵寺”就是唐代的法云寺。因此，法云寺不等于法门寺，法门寺不是《西游记》里法云寺的原型。
    法门寺与法云寺是不是一回事，法门寺是不是法云寺的原型，唐代到底有没有法云寺，这些问题学术界还可以继续探索，进行商榷争鸣。至少到目前为止，没有发现关于法云寺的文献资料，无论是《凤翔府志》还是宗教文献都没有关于法云寺的记载，甚至周边其他佛教寺院（如法门寺）也没有与法云寺交流的记录。孙宗贤先生仅凭一块残砖就断定法云寺存在，证据似嫌不足。至于说蕲年宫遗址试掘中发现唐代墓塔地宫，地宫中先后出土两具汉白玉石棺等文物，其中一具石棺中有一长约 20厘米的鎏金小铜棺，里面是用丝绸包裹的佛骨和舍利子。这也无法证明此处在唐代就是法云寺。退一步讲，即使唐代真的存在法云寺，法门寺和法云寺是两座不同的佛寺，那也没有关系。因为，不管是法门寺还是法云寺都在宝鸡市的境内（法门寺位于扶风县，法云寺位于凤翔县），《西游记》仍然与宝鸡市境内的佛寺关系密切，这个当属无疑。

灵山和凉经寺
    凤翔县的凉经寺尽管可能是后人根据《西游记》附会出来的，人为地建造了一座凉经寺，但这座凉经寺正好和《西游记》里唐僧一行携经返回东土大唐时落水湿经，曾在石头上晾经的神话故事相吻合。
    孙宗贤先生认为：据凤翔县当地传说，千河曾为唐僧取经路过的通天河，凤翔县彭祖塬村以西的凉经寺为唐僧一行取经归来，历经九九八十一难中最后一难水淹经书的晾经之处。虽属传说，但它为我们研究《西游记》与宝鸡的关系提供了新的线索和想象空间。特别是经过实地考察，在凉经寺遗址发现了唐代大量的遗迹遗物，印证了这一传说有一定的合理性。
    凤翔县的灵山很容易让人想起《西游记》里的灵山。这也就使宝鸡市凤翔县和《西游记》发生了联系。宝鸡市凤翔县境内的灵山古刹，供奉的是灵山老母和佛教其他神祇，据说十分灵应，在咸阳、西安一带影响很大，信众很多，香火旺盛。尽管凤翔县灵山古刹供奉的不是如来佛祖，但也是佛寺，是从事佛教活动的场所。仅灵山这个名字就非常容易让人联想起《西游记》里的灵山。 30多年前，笔者初闻灵山，误以为《西游记》里的灵山就在凤翔县，二者就是一回事。（实际上《西游记》里灵山雷音寺的原型应该是天竺国的那烂陀寺。）此外，凤翔县境内的凉经寺也非常容易让人想起《西游记》里唐玄奘通天河落水湿经，捞经晾经的故事。

千河和通天河
    国内关于《西游记》里通天河的原型目前有四种观点。
    一说是位于宝鸡市凤县境内，南北流向的通天河。宝鸡文理学院教授兰拉成博士即持这个观点。
    二说是流经凤翔县的千河即为《西游记》里通天河的原型。因为凤翔、千阳两县一直都有千河即为唐僧取经路过的通天河，唐僧取经横渡这条河流，并在河边歇脚晾经的传说。
    三说是青海省的通天河。通天河是长江上游的一段，横贯青海省玉树藏族自治州全境，全长 813公里。因此青海省已经对通天河展开了大规模的旅游营销宣传，在网络上广为展介。
    四说是新疆博湖县境内的开都河。因为通天河就是博湖县境内开都河的俗称。 2010年以来，新疆博湖县斥资 1亿元，规划开发用地792.45亩，在开都河上打造三大景区 12个景点。
    在这四种观点中，前两种观点都与宝鸡市有关，第一种与宝鸡市的凤县有关，第二种与宝鸡市的凤翔、千阳两县有关。我赞成第二种观点。理由有三：
    第一，宝鸡市的千河正好位于长安城的西方，在宝鸡市境内属于西北——东南流向。在凤翔、千阳和陈仓三县（区）境内，基本上是南北流向，正好横亘在唐僧西行取经的路上。且千河河面宽阔，夏秋两季水势浩大，非常容易引起人们的联想。根据民间传说，千河原来叫天河，就是唐僧取经时路过的通天河。再加上千河两岸的凉经寺、凉经台、龟山、寺沟等人文景观和自然景观，佐证千阳和凤翔两县民间关于唐僧取经的传说，说千河是《西游记》里通天河的原型也许并不是无稽之谈。
    然而，兰拉成博士主张凤县的通天河就是《西游记》里通天河的原型。他认为在《大唐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中提到，唐玄奘西行曾经过秦州。当时秦州包括了现在甘肃东部静宁以南、清水县以西，陕西凤县、四川平武等地。从《大唐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的记载看，唐玄奘西行取经时极有可能路过隶属秦州的凤县，从而横渡过凤县的通天河。
    笔者以为，兰先生的观点值得商榷。
    查阅历史沿革，凤县在历史上从未隶属于秦州。凤县在秦汉时为故道县，南北朝以后称梁泉县。武德元年（ 618年），改河池郡为凤州。天宝元年（ 742年），复改为河池郡。明洪武七年（ 1374年）改凤县，属凤翔府，后属汉中府。此其一。
    唐玄奘当年出长安，由秦入陇的路线由于缺乏文献支持，至今仍是一个谜。从唐代的交通来看，从陕入甘的道路至少有两条，一是从西安出发沿渭河西行，可直到秦州，这也就是今天陇海铁路的路线。另一路线就是从宝鸡沿川陕古道，过秦岭，到陕西凤县唐藏镇，然后往西北行，进入甘肃两当县境内，这也是入甘的主要通道。
    虽然，唐玄奘可以走南线由秦入陇，但从唐代的交通状况看，唐僧西行取经由陈仓翻越秦岭，过凤县唐藏，穿甘肃两当，到达秦州（天水），这条长安——秦州（天水）的南线要远比北线危险得多，艰难得多。此其二。
    最要命的是宝鸡市凤县的通天河原称小峪河，当地人世代俗称庙儿河，是嘉陵江的一个支流——小峪河的上游。东河、西河两个支流汇合于西河庙，西河庙以上 10多公里才称之为通天河。小峪河发源于秦岭主脊，北与甘肃省麦积区相邻，于凤县县城双石铺村汇入嘉陵江。1998年小峪河才改称通天河。此其三。
    由此三点可以得出，凤县的通天河是今人为了借《西游记》的巨大影响力，发展本地旅游而附会出来的。
    第二，沿丝绸之路从长安到西域数千公里的路途上，虽还有两条叫通天河的河流，但能否作为《西游记》里通天河的原型，很值得商榷。唐玄奘是沿着河西走廊出西域赴天竺国取经的，绝对不会绕道一千多里南下青海玉树自治州，横渡通天河的。在交通条件极端落后的唐代，青海雪域高原险恶，地广人稀，风俗迥异，唐玄奘绕道南下横渡通天河完全没有必要。再说了，查阅中国地图，青海玉树自治州内的通天河并非南北流向，先是西南——东北流向，在画了一个弧之后转为西北——东南流向，河床宽阔，水流较浅，并不险恶。这种不在丝绸之路上且流向不对的河流，根本就不会横亘在东西向的取经路上，挡住唐僧去路的。所以，青海省的通天河与《西游记》和唐玄奘取经没有关系。最多是作者创作《西游记》时借用了通天河这个名称。但目前，也没有资料显示作者创作《西游记》时知道青海省玉树自治州的通天河，更无法证明作者到过青海省玉树自治州的通天河。
    第三，至于新疆开都河就是《西游记》里通天河原型的观点，显然是今人为了发展当地旅游所做的附会，很难成立。因为，虽然新疆的开都河位于唐僧取经的路上，但《大唐西域记》和《大唐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里并无唐僧渡过开都河的记载，况且开都河只是俗称通天河，并不是正式名称。作者创作《西游记》时并不知道新疆的开都河，更不知道开都河俗称通天河。

凤县的种种景致
    在宝鸡市凤县通天河畔，有“驮经神龟石”“晒经台”“三藏石”“石猴观海”“黄风洞”和“仙女潭”等景致。从晒经台下行 100余米便是驮经神龟。从侧面看，神龟背部很大，前面一尖石伸向前，三四米长，真似巨龟。据当地人介绍，这些有的是自古就有的景点，有的是后人想象着起的名字。此外，“通天河”所在地流传着关于唐僧取经的传说扎根已久，故事完整。特别是凤县的黄风洞与《西游记》里的黄风洞亦真亦幻，相映互证，很值得关注。凤县的黄风洞这个名称早在明清时即已有之。是《西游记》的作者借用了凤县黄风洞的名，还是凤县人根据《西游记》将此洞命名为黄风洞？两者皆有可能。


                              （作者系《宝鸡文理学院学报》副主编，教授）
编辑: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