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董桥在路上

从我喜欢的女作家洁尘的书里，知道了胡兰成的《今生今世》，五次三番去图书馆，却总不能如愿，失望之际，一抬头，不经意就瞥见了开本不大孤零零闲置在那里的一本书，随手取来，是《董桥序跋》。一见“董桥”，便不忍释手。稍翻之，会心一笑，莫非神的旨意，专等我来会的？

知道董桥，是他的那篇《中年是下午茶》，已是很早以前的事了。从那以后，就把他放在了心里。这次竟不期而遇，心里竟不好意思起来。把一个心仪的老朋友搁置的确是久了点。

《董桥序跋》，只有正十六开一半那么大小，不算厚。是陈子善编的《书人文丛序跋小系》之一，主编是王稼句。从这些重量级的名字就可知道，这是部质量上乘之作。书的封面是海蓝色底里隐有白色的细浪，白色的细浪间有稍深蓝色的竖体字，《董桥序跋》就被镶嵌在蓝色的海里，一把古色古香的椅子端庄而寂静地座在左下角，仿佛董桥坐在上面娓娓道来，或是请你入座，一同走进去，走进这海蓝织就的细浪深处的故事里。只一眼，清秀、脱俗、可心、温婉就到心底了。

“书是庭院。序是影壁。跋是后花园。”这是董桥为这部小书写的序的首行字，应当是序中序了。寥寥数语，就形象地点题、引题、破题。不由人不喜欢上了这本书。这就是董桥。起笔不凡，让人不由自主会跟着走进他的世界。

次日上班时，着意把“董桥”随身带上，等车之际，拿出来阅之。因为文皆短小，阅读二篇正好车至。上得车来，在人潮的前仰后合中，待站定，心里又痒痒起来，忙又把“董桥”拿出来。第一次在路上，就读了快二十页。下得车来，比往日都走得有劲了些。

接下来的日子，每回一上车，便会和“董桥”一起走进他的世界。知道了那些我未曾知道的有关他的事情。原来董桥除了那些我先前熟识的《董桥文录》、《董桥散文》外，他还在平日里常常为两岸三地那些有影响的报刊写专栏。那些报刊专门为他开设了专栏，从周一至周五，每日一篇，从不间断。这些在伦敦、在香港、在台湾写的日常时事，分门别类都被集结成书。只两年时间，仅以语文为基石的文化小专栏，就集结了十卷，总名为《英华沉浮录》。他说笔也是肉做的，像人，会累。他会累吗？一日日，一月月，一年年，点点滴滴，滴滴点点，汇成了一个立体的董桥，一个需仰视才可观的董桥。

这部序跋集里收集了他为自己也为别人的书写的序跋。我更喜欢他为自己的三十多部文集所写的序。那些文字皆不长，篇篇都是精致，笔笔都是才情。比起他的那些大部头，我更喜欢他的这些小文。只那些书名，就异于常人，情趣灵秀。就如那些美景，只远观轮廓，就有走进去的心情。如《没有童谣的年代》、《保住那一发青山》、《看人挑水不吃力》、《为一轮老月亮写序》、《留住文字的绿意》、《天气是文字的颜色》、《新闻是历史的初稿》、《跟中国的梦赛跑》、《为红袖文化招魂》等等。他把通常枯燥干巴的序文写得妙趣横生，和他的那些正文相得益彰。这就是董桥，我走近后进一步认识的董桥。认真地做每一件平常的小事，且都做得得体而到位。记得有位很有成就的人说过一句话：把简单的事做好就是不简单，把平凡的事做好就是不平凡。踏实、专注、认真、坚持成就了本就才气横溢的董桥，不一样的董桥。

那些日子，期盼着坐平日里让人心情烦闷的公交车，临窗或坐或站，都能从容阅之，心无旁骛，眼睛只在文字间逡巡，往日一上车便难清静的心这会儿既清且静，并浓浓淡淡地愉悦着惬意着。

一路上有董桥相伴，竟不觉得路长途远，平日漫漫难挨的长龙般蜗牛爬行似的车流在不知不觉间似乎变短了，就连灰蒙蒙笼罩在头顶的雾霾也好像浪漫缥缈起来。

眼看着书一天比一天薄了，更薄了，竟不舍得一下子读完，那一日，当读完了最后一个字，竟有点怅然若失……

谢了，洁尘！谢了，胡兰成！更感谢了，董桥！让我拥有了那些一路上甘之如饴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