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凌凌美酒脆脆儿菜——酒曲文化之一

　　黄土地的男人不能没有酒，酒是男人的血与火。男人们的阳刚、豪爽、侠义从杯中释放出来，从喉中吼出来，从拳头上舞出来。男人们喝酒，有多少坛酒，就有多少坛歌。被酒浸泡的歌是芳香的、浓烈的、情趣十足的。

　　这，便是陕北的酒曲文化……

　　黄土地上的男人们喝酒有规矩，唱曲有章法。《告坐歌》《要酒歌》《看酒歌》《上酒歌》……这些开场白酒歌后，才正式唱论史、叙事、咏爱、叙情、解忧的酒曲。酒喝好了，友情也叙了，客人就唱起《退酒歌》，暗示酒宴该结束了。

　　酒筵开始了，热情好客的主人给客人酒杯斟满了酒，先唱起《请客》曲：

　　筵席安排在一个待客厅，

　　八仙桌子安排当定。

　　人说是青瓷碟儿生得俊，

　　象牙筷子引了人的魂。

　　你看那盘儿上、盘儿下，

　　金盅儿，银壶儿，桌儿上面抖精神。

　　象牙筷，金盅儿是稀罕物，庄稼人连个银壶也拿不出来，但酒浓于水，情浓于酒，曲便是庄稼人的金口诀，有了酒曲，连酒也香了、甜了。客人起了杯中酒，热情的主人再次为客人斟满，唱起《劝酒曲》：

　　烧酒出在杜康手，能治百病解忧愁。

　　白凌凌清酒脆脆菜，我把客人请起来。

　　酒席宴上，小杯不尽兴，换大杯，换茶碗，打了一气通关后，必有怯场之人。筵席上有人借歌劝人：“二茬茬韭菜缯把把，好不容易遇在一搭搭。”酒浓于水，情浓于酒，喝酒就是图红火，叙友情。酒是庄稼人友情的纽带和桥梁，越喝越唱感情越深。面对主人的盛情招待，激动的客人喝得半酣，也唱起了《答谢歌》：

　　滚滚的烧酒香香儿菜，

　　主家招待真不赖，唱起来！

　　天泰地泰三阳泰，

　　我把主家请起来，喝起来！

　　酒席上，主家是想讨个彩头，图个吉利，你拳我酒中，客人们唱起了《奉承歌》：

　　酒席宴前送喜来，落花神树到门前。

　　树儿开花耀满街，世上的人儿都来爱。

　　花树儿结籽中回状元来，

　　你看他这才是文武百官都来拜。

　　庄稼人自信十足，王候将相是人，庄稼人也是人，一点也不比他们笨，为什么不能追求美好的事？庄稼人既是乐观主义者，又是理想主义者，喝了酒，笑和豪情就挂在了脸上，平时不敢想的好事，敢想了，敢说了，敢唱了。

　　酒也喝好了，拳也较量出高低了，豪情也抒发得淋漓尽致了，不胜酒力的客人唱起了《辞酒歌》：

　　烧酒本是糜子水，先软胳膊后软腿。

　　酒坏君子水坏路，神仙也出不了酒的彀。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酒席是散了，但乡情、友情是散不了的，吉祥如意的气氛是散不了的。

　　喝酒为醉，划拳为乐，唱曲为雅。酒曲雅得机智、诙谐、轻松，雅得让人笑口常开，《六十六》酒曲就是令人捧腹大笑、类似绕口令的杰作：

　　刘刘刘，刘家沟，刘家沟又有六十六岁的老刘，老刘他有六十六层高楼，六十六个伙计赶来六十六头牛，牛上又驮六十六桶油，鞍上又驮六十六匹绸，头上跪蹴六十六只猴……

　　酒曲如此风趣、流畅，逗乐了喝的、划的、看的、听的父老乡亲。

　　有句俗话说：“金圪，银圪，舍不得穷圪。”黄土地虽是块闭塞的厚土，大地上仍留着昔日的辉煌。这块土地上生活的人们，开口不夸别人金圪，总夸自己的家乡好，《绥德州》曲儿唱到：

　　远照绥德州，二水绕城流。

　　观云阁好像碧水珠，西山寺好像凤凰头。

　　大理河它的石狮子啃绣球，

　　坐上清官民不愁。

　　铜吴堡、铁佳州，一刀裁的它永宁州，

　　生铁铸的一个绥德州。

　　绥德自古是秦晋宁蒙的交通枢纽，兵家必争之地，因此挣下“秦汉名邦”“天下名州”美誉，酒曲抓住名州城的特点进行描绘和颂咏，使名州更加可爱了。

　　酒席宴上的每首酒歌是吉祥的，连划拳中的1到10的数码都包含着美好雅致的诗意：“一枝梅”“二人好”“三星高照”“四季发财”“五金魁首”“六六大顺”“七巧梅”“八仙长寿”“九禄门”“十全福福”。各地乡俗不同，但划拳的十个数字都有一个饱蘸诗意、理想化的好名字。

　　黄土地酒不离拳，拳不离曲，划拳的形式也是多种多样：老先人留下的传统拳，新的叫中华拳，还有什么东洋拳；地方拳有绥德拳、延安拳、榆林拳、赌酒拳，子洲还有“老牛拳”，府谷有“螃蟹拳”，安塞、神木有“瞪眼拳”；社会上则流行数点点、“吹牛”、杠子打老虎……

　　庄稼人喝酒，酒成了庄稼人的血液。

　　庄稼人划拳，拳成了庄稼人的豪情。

　　庄稼人唱曲，曲儿虽拙，拙中见巧，拙中见雅。

　　曲儿虽小，小中见大，一支小小的酒曲，里边有一个实实在在、欢欢乐乐、和谐融洽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