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勃的亡命之旅

　　文<沈仲亮    来源：中国旅游报·乡村周末

　　公元676年，27岁的王勃从中原出发，前往位于今天越南境内的交趾县。他或许不会想到，这段旅程将成就他人生至顶的辉煌，也将吞噬他年轻孤傲的生命。

　　此行，他是去探望在交趾当县令的父亲。出发之前，他的心情是落寞且愧疚的。因为父亲是受他连累，才被贬官到那遥远的蛮荒之地。

　　王家本是名门望族，王勃的祖父是大儒，父亲一直被朝廷委以重任。王勃文采风华，从小就被赞为“神童”，还没成年就由朝中大臣推荐做了官。

　　少年得志，难免轻狂。王勃虽置身官场，却不谙世故，经常得罪人，仕途很不顺利。他曾因写文章调侃上流社会的斗鸡风尚，被唐高宗斥责，废去官职。好不容易谋到虢州参军一职，上任没多久，又因扑朔迷离的“官奴事件”，差点被判死刑。虽然遇到大赦，保住了一条命，但却再次丢掉官职，父亲也因此被贬为交趾令。

　　想着自己怀才不遇，想着年迈的父亲无奈南迁，一路向南的王勃，很难有游山玩水的优哉心情。

　　就这么且行且思，不知不觉就到了南昌。此时，南昌正迎来一件盛事：都督阎伯屿重修了当地著名景点滕王阁，并定于重阳日在那里大宴宾客。这座规模宏大的楼阁始建于公元653年，是李世民的弟弟、滕王李元婴建来供自己歌舞享乐的。站在楼上，放眼可见波澜壮阔的赣江和重峦叠嶂的西山，水波荡漾，青山积翠。

　　王勃应邀来到滕王阁那天，正值秋高气爽、雨过天晴的好天气。阁上高朋满座，觥筹交错。喝至半酣时，阎伯屿邀请大家为此次盛会作序。其实，他的本意是向大家推销自己颇有文才的女婿，已经悄悄让女婿提前写好了一篇，只待当场复述。在座的人们大多明白这一隐情，所以都推托不写。年轻气盛的王勃却蒙在鼓里，当阎都督假意邀请他写时，他毫不犹豫地接过纸笔。抬头远眺，艳美的落霞映在澄澈的江面，一只大雁正引颈振翅飞越云端。那孤独却昂首怒飞的雁，和自己的际遇何其相似。

　　稍作思索，王勃奋然落笔，一挥而就。从此，文学史上多了一篇流芳千古的名作——《滕王阁序》。其中，“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更是名作中的金句。

　　据说，阎伯屿刚开始对这个没眼力见儿的年轻人颇为气愤，但看到他的文章后，也不由得为之折服。他怀着复杂的心情送别了王勃，同样心情复杂的王勃则继续赶路。滕王阁上收获的满堂喝彩并没有淡化他内心的不平，反而更激起他怀才不遇的悲愤。

　　忧郁伴随着他一直来到广东，在这里乘船渡海，很快就能到达交趾了。不知是抑郁的心情让他没有留意湿滑的地面，还是突然遭遇恶劣的海上风暴，甚或是他对世俗人生早已厌恶透顶以至冲动地想要寻求解脱——历史忘记了开头，却永远记住了令人痛心的结局：王勃溺水而亡。

　　旅途戛然而止。诗人再不用担心如何向父亲解释自己的年少轻狂，如何向世人证明只有才华才将永恒——在路上，他已然作出了证明。